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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王子】塞壬之歌（中）

       清晨，当黎明女神在深灰色的天际垂下玫瑰红的霞光，战争的号角借凛冽的寒风传遍了战场。战士们穿上铠甲，手持武器，在爱人们的目光中决然地走向了他们的宿命。这场漫长而残酷的战争将在今天迎来命运最终的审判，连众神都忍不住躲在云后好奇地窥测着它的结局。 

       当Jack带着复仇之神赠与他的弓箭抵达战场时，塞拉斯与威尔福德的联军正与盖斯的战士们像漫天飞舞的黄沙般激战在一起，又如阴郁的云层那样令人难以分辨。无数尸体横卧在他们同伴的脚下，由塞壬们将他们的灵魂引向远方。

      在所有的战士之中，唯有威尔福德的领袖Curtis最为引人注目。 他手持锋利的宝剑，目光灼灼犹如雄狮。敌人的鲜血喷溅在他金色的铠甲上，一些已经凝固变黑，一些正顺着纹路滴落在暗红色的土壤里。标枪在他手中犹如死神的令箭，精准地没入敌人的胸膛，取走他们灼热的生命。连象征着天父的雄鹰也盘旋在他的头顶上空，朝盖斯的军队发出骇人的尖啸。

       Jack在激烈的厮杀声中沉默地注视着Curtis，他一如当年特洛伊战场上的阿基里斯般凶悍残暴，可那如神一般的强大力量又实在迷人，连他的敌人都忍不住要仰慕敬畏。

       这时，在Curtis面前出现了一位勇士，他是盖斯的国王，同时也是河神的后裔，在所有人当中，唯独他与Curtis勉强算得上势均力敌。他们很快缠斗在一起，剑锋抵着剑锋，盾牌碰撞着盾牌，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带着将对方置之死地的狠意。

       在他们身后的盖斯军队中，隐藏着一位胆小狡黠的神射手，他不敢正面与Curtis交锋，却想趁着他与别人鏖战之时给他背后一击。Jack看到他在战车中举起了弓箭，锋利的剑尖对准了Curtis的脑袋。

       Jack微一挑眉，立刻举起了地狱之火淬炼过的弓箭，闪电般的箭矢贴着呼啸的寒风击落了射向Curtis的暗箭，并如火焰般落入了基利波弓箭手的胸膛，他发出一声惨叫，从战车上跌落，一位黑色翅膀的女妖立刻飞落在他身边，将他的灵魂带入冥府。

       与此同时，Curtis的利剑擦过盖斯国王的盾牌，狠狠地刺入他的锁骨，受伤的国王应声倒地，Curtis顺势在他的心口补上最后一击，杀死了最为强大的对手。

       Curtis是最优秀的战士，即使在激战中也能时刻注意到周围的一举一动，他看到了那支帮助他解决暗算的箭矢，并顺着它射出的方向望了过去，正好望见了死神沉默而苍白的脸。他背着一把银弓，雕塑般静立在鲜血浸染的土地上。他没有看Curtis，而是冷冷瞥了一眼倒在他面前的尸体，便转身离开了战场。

       战争最后以塞拉斯与威尔福德的胜利而告终，Jack匆匆将这个消息带回冥府，告知复仇之神。但他早已知晓了结局，只是漫不经心地询问Jack把那支箭用在了什么地方。

       Jack沉默了一瞬，如实回答道：“我用它救了塞拉斯的盟军首领。”

       James抬起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打量了Jack一眼，“你和Curtis很熟吗？”

       Jack摇了摇头：“Curtis是半神，我们见过几次，我帮他不是出于私人关系，而是我明白他是战争胜负的关键。”

       James点了点头，“你辛苦了。”他说。“下去吧。”

       Jack没有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塞拉斯完成他的任务。塞壬们几乎已经将所有的灵魂送入冥府，最后一个则是塞拉斯国王的小儿子普绪罗斯。Jack带着匕首迈入他的房间，割下他一缕卷发，他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然而当Jack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在门口撞见了Curtis。

       Jack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三更半夜不休息，反而要跑到一个伤患的房间里来，而他与塞拉斯的小王子看起来也并不熟悉。Curtis尴尬地告诉他，他只是睡不着，顺便来看看普绪罗斯伤的重不重。

       Jack扬起了下巴，目光在Curtis脸上转了转，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在等我吗？”他问。

       Curtis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我问过一名塞壬，他说普绪罗斯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所以我来这里碰碰运气。”

       Jack感到好笑又不解，一般人对死神都避而不及，唯独Curtis竟然主动追寻着死亡来找他，难道他真的胆大狂妄到这个地步，对死亡也毫无恐怖避讳之意？

     “有什么事？”他问。

       Curtis犹豫地看着Jack，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在战场上帮我。”

       死神有些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恼怒之意。他在战场上放的那一箭其实算得上是一时冲动。虽然他可以合情合理地解释他的行为，但人心阴晴不定，神性更是缥缈如云，喜怒难测，凭什么他做什么就一定要个理由？还要被一人一神像审讯犯人那样被逼视着追问。

     “复仇之神让我在战场上帮助塞拉斯和威尔福德联军，于是我顺手帮了你。”他冷淡地解释道，“我本身也是塞拉斯人。我当然也希望我的城邦赢。”

       Curtis的脸随着Jack的话渐渐凝上了一层冰霜，他曾经为了登上王位杀死了自己的外公，并因此受到过复仇之神的追逐报复。为了击退James，Curtis甚至刺破了他完好的那支手臂，并彻底挑起了Jame的怒火。正当他们打到难舍难分之际，Curtis的父亲——众神之父派神使对James传达了他的指令：威尔福德的老国王不敬天神，Curtis的所作所为是天父授意，不应该算作有罪。于是James远远瞪了Curtis几眼便离开了，即使如此，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Jack显然是对此毫不知情，贸然地帮了Curtis一把。

       Curtis想了想，问Jack，“复仇之神说了什么吗？”

       Jack瞪了他一眼，“救人虽然不算我的本职工作。但确实受到了他的默许。他能说什么？”

       Jack看到Curtis一脸的微妙，在心底也忍不住起疑。难道Curtis也喜欢复仇之神James，所以误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是James心仪于他的表现？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家族的神与半神的审美未免太过单一，世上的美人千千万万，他们显然都钟情棕发蓝眼，宽腮帮、薄嘴唇的那一款。

     “我明天就要离开塞拉斯了。”

       Curtis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突然打断了Jack思维的奔逸，他愣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或许我在威尔福德也能看到你？”Curtis问。

        Jack微微低下头头，看向他的目光暗含着一丝探寻又调侃，“死亡无处不在。”他说，“可你不觉得总能看到我太触霉头了吗？”

      下了战场的威尔福德国王如同橡树一般不苟言笑、古板无趣，他一本正经地沉声回答死神：“我是战士，我不会惧怕死亡。正相反，它会使我感到平静。”

       那天之后，Curtis带着他的军队撤出了塞拉斯，而Jack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他。直到有一天，一位塞壬委屈又恼怒地从威尔福德飞回了地府，她找到Jack发了一通脾气，又咄咄逼人地问他，“你和威尔福德的国王什么关系？”

        Jack不解地回答自己的同伴，他们见过几面，但没什么关系。怎么了？

      “他抓住我的翅膀问我为什么去威尔福德的不是你。”塞壬生气地皱起秀美的眉毛，“他有什么病，轮得到他管东管西吗？”说完，她又斜睨了Jack一眼，“我还以为你杀了他全家。”

        Jack的眼眸波光一转，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那使塞壬熄灭了怒火，朝他气恼又无奈地笑了笑。Jack低声安慰她：“如果是这样，那我下次替你去威尔福德看看。”

       几天后，Jack代替塞壬前往威尔福德。那是一座新崛起的城市，在Curtis之前一直默默无闻地盘踞于一块狭小贫瘠的土地上。而现在，新的、强有力的国王为它带去了稳定与繁荣，虽然它尚不如塞拉斯那样古老而迷人，却也别有一番特殊的风情。

       Jack去找Curtis的时候，他正在威尔福德的庭院里练剑。他手中拿的是练习时专用的木剑，但却被他挥舞的犹如闪电，Jack毫不怀疑，即使凭着这样一把武器，他依旧可以取人性命。

       Curtis觉察到了Jack，他转过身，突然将手里的木剑丢给了他。

       Jack接住了Curtis的木剑，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让我来，是为了和我比剑？”

      Curtis略点了一下头，算是承认，他从地上捡起了另一只木剑，看着Jack的目光也含着几分憧憬与郑重，“我常听人说Jack Benjamin是一位剑术高超的武士。”

      Jack很久都没有握过剑了，此刻手中的木制替代品使他感到熟悉而陌生。可他骨子里依旧根植着一个战士的本能，当他面临一个强大的对手时，那些记忆与技巧与潮水般重新涌上他的大脑与四肢，他沉下目光，冷静专注如发现猎物的猎豹。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发起了进攻，Jack敏捷而迅速，如风般精准而轻巧地直击Curtis的每一个死角，而Curtis更像海浪，他的防守全面，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力量。狂风与海浪撞击所形成的汹涌的浪潮席卷了两个优秀的战士，他们像朋友一样纵情，又如敌人般步步紧逼。最后，Jack的剑锋抵上了Curtis的咽喉，而Curtis的木剑在手中及时换了个角度，剑柄正中Jack的胸口。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畅快地笑意。他们都在心里暗想，如果两人能出生于同一个时代，无论是作为并肩作战的队友还是逐鹿相争的敌人，都将会是一段刺激而令人振奋的经历。

       后来，他们肩并肩坐在庭院里休息，面朝着远处宽广而蔚蓝的海洋。Jack突然问Curtis，“你的剑术是谁教的？”

     “我的启蒙老师是我的母亲。”Curtis回答道，“她从小就喜欢参与围猎和战争游戏，剑术比很多男人都要精湛。我父亲追求她的方式就是赢了她。”

       虽然亚马逊女战士以骁勇善战而闻名于世，可除此之外的好武女性仍属罕见。Jack想象着那个勇敢的公主必定如女战神般美丽而勇武，否则又怎么会令众神之父一见倾心。而当她训练小Curtis的时候，也一定比任何优秀的老师还要严格，那时候的Curtis大概也如同现在这样不苟言笑，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派头。

      Curtis继续讲了下去，他的语调平静，如同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她一个人照顾我长大，教授我知识与技能。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和勇敢的女性。可她没有获得幸福的结局。她到死也没有得到她父亲的原谅，也没有再见到过她的爱人。”

      “ 如果她是男人，她大概不会这样命运坎坷。她会去建功立业，走遍整个大陆。她会成为诗人口中的英雄。而不是孤独地死在异乡。”

       “可她有你。”Jack低声说，“那带给她的满足是无法用其他事情去衡量的。”

        Curtis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他问Jack:“你的剑术又是和谁学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为我和我弟弟请了一位剑术老师。他也是一位参加过多次战役的好手，为人很严格。我弟弟总被他训哭。”

        Curtis想了想，他说：“你的弟弟也和你一样是位优秀的战士吗？我从没听说过他。他叫什么名字。”

      Jack微笑了起来，那是Curtis认识他以来、在他脸上所见过的最为真诚而温柔的笑容，他褪去了冰冷的沉默，眼中闪烁着动人的情感，那是一个人在回忆起美好事物时才会有的愉悦与沉迷，“我的弟弟叫Thomas，他大概属于你最讨厌的、众神风流韵事中的主人公。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牧神带在身边，他不会握剑、不懂战争、拿不起长矛，只会放牧、吹笛子、和动物们说话。可他依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

      Jack的声音柔和如细浪，令Curtis不禁想起了塞壬的传说。他从未听过传说中缥缈动人的歌声，也不认为Jack会是站在海岛上引诱船只靠岸的海妖。可他依旧拥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如同天际的明月，不必故作诱惑，却令人心向往之。

      Curtis问Jack：“你弟弟后来怎么了？”

      “他爱上了你的兄弟，那位圣山上的火神。这在人类中不新鲜了，那些神身上总有人所痴迷的东西。”Jack的嘴角微微下弯，看起来对那位火神不以为然，“但他们遭到了牧神的阻扰，他将我弟弟关在森林里，直到我死前都没有将他放出来。神的嫉妒有时候很可怕不是吗？”

      Curtis点点头，“他们喜欢恃强凌弱，这并不稀奇。”

       他当然知道神的嫉妒有多么可怕，因为Thomas所面对的不过是自私却仍旧温和的牧神，而在他生命中处处设置阻碍的却是风暴一样冷酷无情的天后。她是最尊贵的女神，却疯狂地报复每一个情敌，即使她们其中的有些人纯然无辜，就连屈从与天父都不是出自本意。

      Jack垂下了目光，继续说道：“后来牧神终于心软，放走了我的弟弟。使他得以回到火神身边与他团聚。他们一起渡过了二十年的光阴。我知道我弟弟喜欢他，所以这故事尚算美丽。后来他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列于群星之中。或许他真的挺幸运的，无论火神今后还会拥有多少情人，只要夜色降临，他一抬头就会再次想起他。”

      多情并不是天神的特权，就是在人间也相当普遍。Curtis并不认为一个信物或是一颗星星就能换回他们心中的柔情，如果爱情真的在心中熄灭，即使是死而复生都无法唤回他们的心。

     “如果火神真的移情别恋，那么即使近在咫尺，他都不会想起你的弟弟。”Curtis并不想让Jack失望，但却这样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因为想着一个人不应该把他放在天上。而是应该放在心里。”

        TBC

        基友说Curtis是个叛逆的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