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圣彼得堡】莫斯科娃小姐与彼得罗夫娜小姐二三事
我在瞎扯淡……真的，全文都是瞎扯淡。
【1】
俄罗斯妈妈住在北方，她有一个大家庭，家里有很多孩子。后来，这个家庭里渐渐选出了一个姑娘做他们的领袖，她叫莫斯科娃。
莫斯科娃有着一头长长的浅金色发辫，秀美的脸蛋略显严肃。乍一看，很容易误会她是一个古板又不近人情的姑娘。可事实上，莫斯科娃相当好客，若是朋友远道而来，往往能得到她的盛情款待，每次宴请客人，桌上的佳肴总是摆的满满当当，好像永远也望不到头。
可是她又很固执，谁若是把自己那一套准则强加在她身上，她准抽出皮鞭，狠狠地揍那个人一顿才算完。
但是莫斯科娃有个缺点，她家在内陆，住木头房子，总是着火。他们的新当家人游历过欧洲，喜欢西式风格，对海洋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狂热。可是莫斯科娃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俄罗斯人不就是应该住木头房子，虔诚地亲吻圣像，在餐桌上尽情地享受上帝为我们带来的幸福吗？
有一天，当家人彼得突然从外来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苍白、贫穷、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瘦弱的可怜。莫斯科娃见到她第一眼就很不喜欢她。上帝作证，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那小姑娘的一双眼睛看得让人心惊肉跳，明亮、坚定、又充满了某种不切实际的热情，好像她本应该是明珠，只是暂时被蒙尘罢了。
莫斯科娃给她擦干了头发，看着当家人彼得在屋子里大步走来走去，时而停下沉思，时而又大嚷大叫。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气风发地大声嚷道：“我要建一座石头城给她居住，要把她打扮成绝世美人，我要让她成为北方的威尼斯！”
莫斯科娃和其他兄弟姐妹不明就里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觉得彼得大概是疯了。
几天后，彼得和他那个满口明赫尔茨的跟班带走了那个姑娘，从此她就变成了彼得罗夫娜。
雅罗斯拉娃每每提起彼得罗夫娜总是一脸的不解，她对莫斯科娃说：“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她只不过是一个毛孩子，却能得到彼得如此垂青，而我们守护着传统，活过的生涯甚至比这个国家还要长，现在却被弃之不理？他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奇怪男孩，当初我就觉得他无药可救，准要带着我们一起玩完，要是他哥哥伊凡还在，或许情况还能好一点……”
莫斯科娃没说话，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她不觉得彼得不如他的哥哥伊凡，她在心里认定了这个高大又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一定能带给他们家一些崭新的、值得期待的事物，可是北方的威尼斯？这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一个凡人，几十年的寿数，他怎么可能让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呢？
想到这里，她就更不喜欢彼得罗夫娜了，现在她们不仅要天天往彼得罗夫娜家运石头建新房子，还要为了她和芬兰佬、瑞典佬打架，上帝作证，莫斯科娃和她的家人们不喜欢在海上打架。他们总是被揍得灰头土脸，然后不得不承受彼得更为严酷的训练。有一天，诺夫哥罗德娜慌慌张张地来找莫斯科娃，“不好了不好了！上帝保佑他，彼得把教堂的钟摘下来去造大炮了！”
但莫斯科娃却拿彼得没办法，事实上，谁都拿彼得没办法。不仅没办法，他们还要被他赶去和别人打架。经过漫长的、痛苦的战争，这一次，他们打赢了。
【2】
莫斯科娃再一次见到彼得罗夫娜时，她已经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她穿着乳白色的丝绸裙子，毫不介意地坦露着漂亮的肩膀和胸脯。华贵的宝石装饰着她美丽的颈部和手腕。昂贵的羽毛在她高耸的发髻间轻盈地抖动。她的手中提着一把精致的折扇，正要去参加舞会。
而莫斯科娃依旧穿着俄罗斯式的服装，长裙、外套、带着头巾， 刚刚从教堂里走出来。
莫斯科娃不是很习惯这种淫荡的欧式装扮，她带着兄弟姐妹，目不转睛地从彼得罗夫娜身边走了过去。
“莫斯科娃姐姐。”彼得罗夫娜叫住了她，俄语说的听起来倒像是法语，“你好啊，姐姐，愿上帝保佑你。”她用扇子遮着半张脸，生怕莫斯科娃看不出她在偷笑，“你们怎么还穿成这样？彼得不是说过，大家都要换欧式的服装吗？”
莫斯科娃高傲地回答她：“我们是俄罗斯人，我们干嘛要穿法国人的衣服。”
所有人都同意莫斯科娃的看法，他们是俄国人，才不搞法国宫廷的那一套。彼得罗夫娜身上那一套能干活吗？能抗风吗？能保暖吗？
“亲爱的彼得可并不是想让我们变成法国人。”彼得罗夫娜轻快地说，“他只是想把我们带向整个世界。我最亲爱的家人们，这对俄罗斯百利而无一害。你们看，彼得不是带着我们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仇敌了吗？”
莫斯科娃哼了一声，反驳道：“就算穿着俄罗斯的衣服，吃着俄罗斯的食物，我们也能打败瑞典人。”
“接纳新事物不代表丢掉传统。但固步自封只会使我们落后于整个世界。”彼得罗夫娜生气地说，“你们太固执了。”
“那你又懂什么？”莫斯科娃反问，“你只不过是彼得从沼泽地里捡来的野孩子，你以为你穿上这身衣服，欧洲人就能接纳你了？他们永远不会把你看做是他们的同类人，你越是像他们靠近，他们就越轻视你！上帝保佑你彼得罗夫娜，但愿上帝他老人家还能认出你来！”
他们不欢而散了。
【3】
彼得罗夫娜变得越来越美了。新当家人丽莎和卡佳总喜欢打扮他。现在，无论是法国人、意大利人还是波兰，都不得不承认彼得罗夫娜是他们见过的最富魅力的美人了。
莫斯科娃也不情不愿地换上了欧洲的服饰，可她依旧很讨厌彼得罗夫娜。
“早上好啊亲爱的姐姐，你身上穿的这条裙子可是六年前的款式了。”
“早上好啊亲爱的妹妹，原谅我没看到你，你头上那两只羽毛太像火鸡尾巴了。”
【4】
彼得罗夫娜是个高傲的姑娘，而她最骄傲的一点是她从未被人征服过。
这一点她就比她姐姐强，因为莫斯科娃就被一个怪诞、阴险、狡诈、却又极富天才和魅力的法国男人征服过。
那天，在他们家保镖库图佐夫的指挥下，莫斯科娃的家里又变成了一片火海。等到彼得罗夫娜再次见到她时，她正站在废墟里，一点点地重新建造她的房子。
先是蒙古、又是法国，这栋木屋曾经无数次地葬身战火，却又从废墟中一次次重建，一次比一次更美丽坚韧。
看到莫斯科娃狼狈忙碌的身影，彼得罗夫娜感到心里被小锤子狠狠地敲了那么一下。她顾不得华贵的裙装，走到废墟中，掏出手帕为莫斯科娃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莫斯科娃看到她时微微愣了一下，接着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请别怪亚历山大，他也是不得已。”
“我从不怪他。”莫斯科娃平静地说，“他们挺进太深，粮草紧张，一直指望着能从我这儿找到粮食。烧掉我这里，法国人就得不到补给，这样我们才有反击的机会。”
她站在阳光下，满面尘土，却好像火鸟一样焕发着耀目的光彩。“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只要俄罗斯保存下来，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彼得罗夫娜沉默了片刻，她把手帕塞进莫斯科娃的手中，接着离开了。
彼得罗夫娜当然为莫斯科娃报了仇。她跟着亚历山大打败了法国佬，在巴黎举行了盛大的仪式。亚历山大说，他不是个侵略者，他是来解放巴黎的。
彼得罗夫娜没有亚历山大那样的好脾气，她并不觉得自己是来解放谁的。巴黎比任何比俄罗斯更为繁华美丽，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彼得罗夫娜自出生伊始就不懂得宽容大度，正相反，她睚眦必报，不容任何人挑战她的耐心和尊严。她虽然年轻，可却拥有不容侵犯的底线。若是谁再敢带着恶意和武器妄图伤害她的家人，那么她依然会像是今天这样，把她的敌人踩在脚下。
【5】
彼得罗夫娜参加了一场葬礼。她已经参加过很多场葬礼了。
死者是个年轻人，子弹击中了他，却没立刻要了他的命。临死前，他受尽了痛苦的。彼得罗夫娜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往他家，却还是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他是个热情可爱的年轻人，有时候却又点笨拙的可爱。他给彼得罗夫娜写过很多很多情诗，有时候，彼得罗夫娜总会笑着对他说，你是我的太阳。
还有很多很多的朝霞般的年轻人，他们都喜欢彼得罗夫娜，总是围绕在她身边，和她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但是他们不满意整个家庭只由一个当家人说的算，他们管这个叫做专制和压迫。他们提出抗议，甚至诉诸武力。最后彼得罗夫娜不得不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送走了。
她还很年轻，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她觉得自己的家庭大概是哪里出了错。自从从巴黎回来之后，虽然她每天依旧神采奕奕，却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莫斯科娃同样出席了葬礼，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她打着一把伞，望着新立的墓碑，喃喃地说：“他是一个好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彼得罗夫娜半分不让地说。
“他生于我，受我的滋润。”
“可我陪伴他走过最好和最痛苦的年华，他爱我！”
莫斯科娃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同彼得罗夫娜争吵下去，她环住妹妹的肩膀，温和地说，“他当然爱你。”
彼得罗夫娜闭上眼睛，陌生的温度在她的血液中流转。冰凉的雨丝沾湿了她的秀发。
“他也爱你。”她第一次坦承地陈述道，“他爱我们。”
他们深爱着她，同样也爱着她。她们是对立的，却又不可分割。她们是水乳交融的一体，兄弟姐妹中最闪耀的星辰。她们代表了这个家庭最好的一面，同样也有并不那么好的一面。
她们早已骨血相容，缺一不可。
【6】
彼得罗夫娜改了名字，现在每个人都叫他列宁娜。
她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彼得罗夫娜是彼得送给他的名字，彼得是她的父亲，她不喜欢有另外一个人做她的父亲。
可她不喜欢也无可奈何，家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户户换下了双头鹰，贴上了崭新的红星。莫斯科娃又成了整个家族不可侵犯的领袖。
彼得罗夫娜却有点消沉，很多人离开了她，去了法国或是美国。而她其实并不是很适应这段变化。刚开始，她总是拿出那些旧照片发呆，后来有一天，她把那些照片全都丢进了火里。开始了她新的生活。
【7】
列宁娜和莫斯科娃几乎是同时遭受到了攻击。
列宁娜家被围了起来，里面的人进不去，外面的人出不来。敌人们想的很好，再过几天，就是凛冽的寒冬，列宁娜没有粮食，没有电，没有暖气，她立刻就会投降。
敌人的飞机在整个俄罗斯上空盘旋，同时也包括了莫斯科娃的家。最近一次，敌人的军队已经看到了她家钟楼上的红星。
那时德国佬有个神话，号称无所不胜。他们一米一米地靠近莫斯科娃的家，好像看到了红星，就看到了胜利。
那段时间莫斯科娃和列宁娜只能通过广播了解彼此的情况。莫斯科娃听到了列宁娜家里传出的深厚雄浑的第七交响曲，列宁娜听到了莫斯科娃高声唱出的喀秋莎。
她们还活着，而只要她们还活着，就必将走向胜利。
不是列宁格勒惧怕死亡，而是死亡惧怕列宁格勒。
俄罗斯虽大，却已经无处可退，因为后方就是莫斯科。
莫斯科娃和列宁娜是带着强烈的仇恨反击敌人的，每杀死一个德国佬，就两个家人倒下，鲜血浸染了每一条河流，战火轰炸过每一寸土地。时隔四年光景，他们终于在柏林迎来了惨烈的胜利。
那天鲜红的旗帜插遍了柏林，小伙子们欢呼地庆祝着胜利。但列宁娜没有和大家呆在一起。莫斯科娃四处寻觅着她的身影，最后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她。
她正在那里弹钢琴。
莫斯科娃笑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她们互相争斗了几百年，谁也看不起，每个人都视自己为家庭的中心，认为自己才是俄罗斯的象征。
从未有一刻，她们的心像是现在这样，贴的那样紧，又那样近。
和着列宁娜的琴声，莫斯科娃哼起了那首欢快深情的小调：“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婉转的琴音和着悠扬的歌声，这是俄罗斯的声音，他们胜利了。
【8】
列宁娜又改回了彼得罗夫娜这个名字，很快，她就要三百岁了。
虽然经历了很多变故，但莫斯科娃仍旧是大家庭的领袖。不过当家人却是从彼得罗夫娜家里选出来的，她为此高兴了半天。
她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争吵不休，坚持着把文学、艺术、体育通通分成两派，一派莫斯科，一派彼得堡，不是这两派，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雅罗斯拉娃、诺夫哥罗德和伊尔库茨克他们早就为此见怪不怪，只是希望姐姐和妹妹的争吵不要波及到自己，那便是上帝给他们的恩典了。
彼得罗夫娜三百岁那天，所有人都来到她家帮她庆祝生日。酒过三巡之后，餐桌上倒下一片。彼得罗夫娜悄悄一个人来到了花园里，莫斯科娃则跟在了她的身后。
彼得罗夫娜回过头看到莫斯科娃，想说点什么嘲讽的话，可是她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像个任性又被宠坏了的小姑娘那样轻轻地哼了一声。
莫斯科娃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你都三百岁了，也该长大了。”
“那也比你年轻，永远比你年轻！”彼得罗夫娜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
年轻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优点啊，莫斯科娃忍不住想。事实上，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连珠炮一样讽刺彼得罗夫娜的年轻，骂得她气急败坏，做梦都梦到自己被骂哭。
可是她看着这个小姑娘，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那副瘦弱不堪的可怜模样。漫长的岁月改变了她们，使她们变得今非昔比。如今的彼得罗夫娜不再是当初飞扬跋扈、美丽傲慢的姑娘，她拥有经过沉淀后的荣光，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美丽动人。
“你当然比我年轻。”莫斯科娃温和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她走过去，细心地拨开彼得罗夫娜额头一缕散落的金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如此年轻，拥有的不过三百年光阴。而东方的那些古城，动辄便是几千年的岁月。你应该明白，对于一座城市来说，岁月会增添她的魅力和底蕴。而这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可是，在所有的城市中。只有你一直与我争锋相对，争执不休。从彼得把你带回家的那一刻，我们就互看对方不顺眼。或许我们大概真的不懂得安安静静和平共处，我想这种对立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认可你与我势均力敌。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将陪伴着彼此，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
“生日快乐，我亲爱的彼得罗夫娜。你不仅仅是我的妹妹，也是我最大的敌人，最敬重的英雄。我会作为你的姐姐和对手陪伴着你，直到世界的尽头。”
彼得罗夫娜凝视着莫斯科娃，嘴角再度浮现出了她那标志性的笑容。她的蓝眼睛里凝聚着美丽的梦幻，与月亮般的光辉。她微微踮起脚，拥抱了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姐姐。
“谢谢你，亲爱的姐姐。我不会辜负你的这番誓言。我誓出必践，必定不会让你独自承受时间的考验。”
在绿叶繁茂，花香馥郁的花园里。一对姐妹沿着一条石子路肩并肩地朝着远方走去。月光照亮了她们行走过的路上，如同悠久的岁月，在黑暗中闪闪生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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