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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TJ】福乡与花（2）

    Thomas坐在桌边，手肘支着孔雀石的桌面。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橙黄色的郁金香，尚沾着露水的花瓣轻轻抵着他噙着笑意的红唇，近的好似情人的吻。 

       就在刚刚，Johnny身边的Louis Bojojin男爵为他送来了一大束郁金香。这种鲜花在卡波斯备受追捧，在多罗却十分罕见。Louis说，这里的每一朵花都经过了王子的精心挑选，因为郁金香代表了多林宫的万千繁华，所以Johnny选择把它们送给Thomas，希望他在这里能够感到舒心惬意，不要太过思念家乡。

       仅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夫竟能够如此体贴，实在令Thomas感到既惊且喜。他才七岁，涉世不深，对情爱更是懵懂无知，可是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任何一点点的善意都弥足珍贵，他把它们像糖果一样牢牢抓在手里，仅仅是看着都觉得高兴，更别提吃下去会有多么幸福了。

       这时，一位侍女带来了Johnny的信。信笺上加盖着属于王子的火漆印。Thomas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发现信的内容简单易懂，显然是为了照顾他不熟悉卡波斯语而有意为之。在信中，Johnny提起今天天气很好，并询问Thomas愿不愿意和他一起逛逛多林宫。

       Thomas笑了起来，他对那位侍女说，请转达我对殿下的谢意，我一定会准时赴约的。

       侍女走后，Thomas攥着那封信跑到了窗口，今天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孕育着三万建筑工人二十年心血的皇家园林在和煦的阳光中美丽尽显。而这是小国王在家乡从未见过的奇景。Thomas的乳母告诉他，如果他和Johnny之间真的产生了爱情，那他所能带给Thomas的惊奇与快乐远将胜于这片园林。Thomas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在他的小脑袋里，那大概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愉快地读书、休息、捉迷藏、下棋……Johnny英俊人又好，如果能永远和他一起做这些事情，那么所谓的爱情和婚姻确实值得期待。想到这里，Thomas立即喊来了他的侍女——四位同叫卡佳的多罗贵族少女，为他的外出早作准备。

      与此同时，Johnny对这次“约会”却并不热衷，甚至连那封体贴的邀请函都出自于Louis的手笔。如果不是这位忠诚的朋友提醒，他大概还会和游戏兵团的侍卫们玩上整整一个上午，但Thomas到底是位国王，Johnny不可能让他久等，于是Louis早早地就将他从游戏场拉走了。

      当Johnny赶到约好的花园时，时间尚有富余。年轻的小王子微笑着和他的朋友开起了玩笑，他拍着Louis的肩膀，煞有其事地感慨道：“亲爱的朋友，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而老成又内敛地Louis则无奈地回答Johnny，他是卡波斯的臣子，为王子服务是他的本分和职责。同时，他又隐晦地提醒Johnny，他是能帮他写信、送花，却没办法帮他约会和结婚，女王三令五申让Johnny与多罗国王搞好关系，希望他能够牢记这一点，别因为轻率和叛逆搞砸任何事情，政治联姻可经不起任何意外。

      但Johnny好像根本没听到Louis大段的语重心长，反而促狭地盯着他，笑呵呵地问：“如果你能替我结婚，你愿意吗？”

       Louis被王子的问题憋了个满面通红，还没等他想出得体的答案，就听到王子自言自语地说：“我母亲总说Thomas是国王，一出生就有大队大队的国王排着队的想娶他。可他还是个小孩子，加减乘除都没学明白，现在还在读童话，他能懂什么？”

      Louis本想提醒王子，这样孩子气的话最好塞回肚子里，千万不要让女王听到。又想劝说他，感情可以培养，小孩子也可以长成适龄的少年。然而眼见多罗国王已经朝这里越走越近，他最终只是微微咳嗽了一声，冲着王子身后不足四英尺的小国王行礼，“陛下。”

       Johnny知道是小国王来了，他慢悠悠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那个树墩一样的身影。Thomas年纪还小，没什么威严。看到Louis一本正经地冲着他行礼，Johnny顿时感到有些滑稽。但关键的礼数必不可少，Johnny最终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规矩和Thomas打了个招呼：“陛下。”

      Thomas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忍不住地瞄着Johnny的脸，他温温和和地说“您不是我的臣子。在私下里您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Thomas。”

      Johnny的眼睛因笑意而弯成了两道可爱的弧度，他模仿着Thomas古怪的多罗语调，将重音和长音放在前两个字母，鹦鹉学舌般地念道：“T-h-o-m-a-s？”

      Thomas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他稚气的脸上尚没有浮现出任何令人惊艳的线条，但那份天真与真诚却令人无法心生恶感。淘气如Johnny，突然很想不顾他们彼此的身份，伸手狠狠蹂躏那张看起来触感极佳的小圆脸，Thomas看起来又乖又好哄，想必不会因此大发雷霆，只会一脸惊异惶恐地任他揉圆搓扁。等Johnny玩够了，甚至还可以告诉Thomas这是卡波斯未婚夫妻间的独特礼节，想必Thomas也不会有任何疑问。

    “谢谢您今天送我的花。”Thomas的声音暂且将Johnny从罪恶的沉思中拉扯了出来。他的音量不大，语音柔和的像是微风拂过花丛时的轻响，因为母语的发声习惯，他说起卡波斯语时有一点点奇怪的口音，听起来独特又好玩。

     “希望您能喜欢那些……”Johnny偷偷看了Louis，忠诚的男爵立刻以口型向王子传递着答案，而Johnny心领神会地接道：“郁金香。”

      “当然，我从没在多罗看过郁金香，甚至还没学过这个单词。它们很可爱。”

       眼看王子并不十分靠谱，Louis不得不出言提醒他，“恕我冒昧，殿下。您说今天会带陛下游览多林宫。您可以带他看看花园里豢养的那些孔雀，或者是由水力驱动的木偶之家，如果可以，琥珀屋【1】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Johnny偷偷瞥了Louis一眼，他的朋友比他大四岁，但那副身受皇命、战战兢兢地老成模样却好像大了他四十岁，想必女王又把他拉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否则Louis又怎么会如此谨慎小心。女王过多的管束激起了Johnny骨子里的叛逆，于是，一个恶作剧地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他简单地否决了Louis的提案，理由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冠冕堂皇：“那些东西都太普通了，如果Thomas愿意，我能立刻为他造出更好的。可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应该带他去看最好的。”说着，他对Thomas笑了笑，“在卡波斯，有一个地方世间罕有，我敢说您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

      Louis立刻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如雪，他难以置信地问Johnny:“您的意思是……？”

     “科学院【2】，当然。”Johnny骄傲地宣布道：“那是卡波斯唯一堪称奇迹的地方，因为那里凝聚的不是财富和权势，而是智慧。”

     “可是科学院……”

     “Louis……这是我和Thomas之间的事情，你最好别总插嘴。”Johnny佯作不悦地皱起了眉，他问Thomas:“您的意思呢？您是想去看孔雀还是想和我去科学院？”

      “我都想去。”Thomas说，在他心里，孔雀当然比科学院更吸引人，但他决定还是顺从他的未婚夫，和他去那个传说中充满智慧的地方，“但如果只能选一个，我愿意和您一起去看看科学院。”

       Johnny露出了一个胜利地微笑，他得意洋洋地朝Louis做了个鬼脸，“这个选择真明智，是不是啊Louis?”

      科学院离多林宫并不算远，天气很好，他们最终选择步行。这座不算宏伟的建筑确实如Johnny所形容地那般卓越非凡，但却并不适合孩子们参观。Thomas一进大门就立刻发现了这一点，所谓的科学院不是儿童的游乐场，而是一个以他当时的智慧还无法理解的地方，可为了不让Johnny扫兴，他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听他侃侃而谈这里的历史和格局。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Johnny对这一切也是一知半解，但唬起他来倒是绰绰有余。

      在穿过位于二楼的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后，Johnny声称他们即将来到整个科学院最令人惊叹的地方，那里存放着他的祖父的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的珍藏，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世之珍。他告诉Thomas，一会儿一定要睁大眼睛看好了，因为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是他在其他地方绝对看不到的。

      于是，随着Johnny推开房门的一刹那，Thomas吓得闭上了眼睛。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里面灌满了微微发黄的福尔马林。而在那些液体里，浸泡着一个又一个婴儿的尸体，他们不是普通的婴儿，而是一些畸形的怪胎，有的长着两个身体，有的一个脑袋前后长着两副面孔，有的比例严重失调，头部几乎有身子的两倍大。房间四周的墙面上挂着几幅油画，且不一而同地展现了医生解剖死尸的画面，鲜血淋漓的伤口和医生手中的器官被描摹地分外逼真，Thomas害怕得几乎慌不择路，他可怜兮兮地躲在Louis的身后，微微探出了半个脑袋。

      “怎么了？”Johnny举着一个小罐子，故意放到了Thomas的面前，“为了怕您看不真切，我把它拿下来了。您看，这是婴儿的肺。”

       Thomas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想看，您把它拿回去吧。”

      Johnny把小罐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装模作样地安慰Thomas，“别害怕啊，他们没什么危害。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们是魔鬼……”Thomas彻底把脸埋进Louis的身后，半个都不愿意露出来了。

      “他们不是。”Johnny半真半假地说：“他们也是人，他们的父母曾经真心实意地期待着他们的降临。我的祖父不信鬼神，所以他才会造了这座科学院，就是为了弄懂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并确保这种悲剧不会再发生……”

       那天晚上，备受惊吓的Thomas几乎没吃下任何肉食和红色的食物，连Louis都不免觉得Johnny的恶作剧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未免有些恶劣地过了头，但Johnny只是撇了撇嘴，并反驳Louis：“我没做错啊，我确实把最好的给他看了。可是他不喜欢。”

       他略微思考了片刻，又对Louis说：“要不然，你明天去给他送束花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吧，我觉得你对付小孩子很在行。以后给多罗国王送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不需要和我报备了。”

      晚上回到房间里的Thomas很伤心，他又饿又难受，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福尔马林液体里的婴儿尸体，后来还是乳母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心地问他怎么了，他才委委屈屈地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我觉得我大概辜负了他的好心，他说的那些科学和实验我都不懂，而且我真的很害怕那些畸形的尸体。他大概会觉得我很笨……您说我该怎么办？试着去了解吗？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借一些和科学有关的书？”

      乳母聪明老练，立刻明白了Johnny是在和Thomas开玩笑，但她却没有点破，而是告诉Thomas，“如果您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就不要勉强自己。其实，拉近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方式有很多，您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最擅长的一种？”

      “我最擅长的一种？”Thomas想了想，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请给我准备羽毛笔和信纸，我要给他写一封信。”

       Thomas的语词汇量很少，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就已属不易，他时不时写写停停，偶尔还要就几个单词请教他的侍女，饶是如此艰难，他最后还是拼凑出了一封写给Johnny的信：“……谢谢您今天能够牺牲时间带我参观科学院，我非常的开心。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在多罗人们总是把尸体埋进土里，从来不会把他们放进罐子里。我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被保存完好的，或许您下次可以解释给我听？您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我非常希望能尽快再见到您……”

       Thomas放下羽毛笔，对着墨迹未干的信纸看了又看，确认没有任何语法和拼写错误后，他开始在信纸上撒上吸水的粉末，并把它小心翼翼地对折、加盖火漆印，最后郑重地交到了侍女的手里。

      “卡佳，这个任务很重要，你一定要亲手把信交给他。如果你给错了人，他就有可能读不到这封信，我也就收不到任何回信了。”

       大卡佳认真地点了点头，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被Thomas如此看重的任务。在此之前她也只是给Thomas拿拿点心、穿穿衣服，至于送信，到真是前所未有。“放心吧陛下。”她说，“我一定不辱使命。”

        TBC

【1】琥珀屋，真实存在的一个地方，现位于皇村叶卡捷琳娜宫

【2】科学院，今俄罗斯民族学与人类学博物馆，提到的标本为彼得一世本人的收藏，但这个展厅不允许拍照。感兴趣地可以上网搜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