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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多情累美人。

【盾冬】幻想症

百日盾冬活动文

关键词:火炉  治疗  恐惧

      正文

      他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外面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隐没在浓雾中的小镇也变得不再热闹。一切仿佛睡着了,正酣甜地沉入梦境,等待有朝一日有人能将它们唤醒。

       史蒂夫自己也在等着有人能把他唤醒。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有时莫名其妙就会突然神游物外。就好比现在,他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镜子,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过了很久,他才突然意识到有人一直在叫他。

      “很抱歉,帕斯图罗医生。”

      史蒂夫,那个母亲口中患了无药可救病症的男孩和这栋历史悠久的古宅一样,言谈里带了点过去时代的温和老派。难得遇到这样举止礼貌、谈吐得体的男孩,帕斯图罗医生非常喜欢他。

      “没关系,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休息。”

      史蒂夫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这就是母亲为他重金聘请医生的原因:“我不累。只是没法集中注意力。”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忘了,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更久?我总觉得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帕斯图罗医生低下头,在他的笔记本上唰唰记录了一些什么东西,“让我们做个测试好吗?我来放一段录音。你认真听,然后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史蒂夫点点头,接过医生递给他的耳机。帕斯图罗医生按下播放键。现实的世界突然像潮汐一样退去。他坠入了一片声音组成的空间。

       帕斯图罗医生关注着他的变化。他静谧地微笑着,又有些恼怒。一丝红晕悄悄浮现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正在为一个精彩的恶作剧而感到愉快。

     “你听到了什么?”

     “有一些孩子,他们在玩游戏。”

      时间好像悄悄停顿了一拍。帕斯图罗医生不动声色地点亮手机屏幕。正中央显示正在播放的是一首儿童歌曲。

     “他们在玩什么游戏?”

     “一二三,木头人。”

     “让我们先到这里。”医生收回耳机,想起他和史蒂夫的母亲——罗杰斯夫人第一次谈话时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内容:史蒂夫·罗杰斯,14岁,有严重的幻听、幻视症状。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症、妄想症。

     “你想和他们玩游戏吗?”帕斯图罗医生温和地问。

      史蒂夫点点头,“我告诉他们等我。我必须呆在这里完成治疗。”

     “你认为自己需要治疗吗,史蒂夫?”

      他笑了一下,神色坦然:“没有几个十四岁男孩天天只能闷在家里,不是吗?我知道我和普通男孩不一样。”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坐姿笔直的少年,却瘦弱得能被一阵风吹走:“这不正常。”

      帕斯图罗在“正常”这个单词下画了两条横线,“史蒂夫,能不能过告诉我在你眼里什么才算正常?”

      “健康,有活力,不用担心随时随地就会因为一块柳絮送命。”说起这个,他的目光自然流露出向往:“能跑跑跳跳,能把新上身的衬衫弄得皱皱巴巴一团糟。”

      “这是你妈妈告诉你的?”

       “她不会给我说这些。她总说我是最好的。比全世界加起来的还要好。”

       帕斯图罗医生点了点头,用充满温情地口吻说:“她很爱你。”

       “或许有点太爱了。”史蒂夫把手肘搁在座椅扶手上。那里包着一块厚实的天鹅绒布套。罗杰斯夫人生怕坚硬的金属会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磕伤。便把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包上了这种布套。在医生看来,这份爱同样有点不太正常。

      “你喜欢这种感觉吗?”帕斯图罗医生问。

      “你指的是被这样保护着?她是我的妈妈,我天生没办法选择爱或是不爱她。她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的女人,在此之前只做了十六年的闺中女儿。她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恐惧,而我是她仅有的依靠。”

      他比他看上去的成熟。他理解母亲心底的隐痛。并愿意为这种痛苦做出牺牲。即使对一个年轻的男孩来说,被永远关在一栋陈旧腐朽的古宅里面对他神经质的母亲不啻为一种漫长的酷刑。但他似乎为这种生活找到了一条缓和的通道。

      “你母亲说你在这里交到了朋友?”他问,并看到史蒂夫的眼睛可见地雀跃起来。这是他喜欢的话题。

     “他们喜欢我。”他自豪地说,“我也喜欢他们。我们常常在一起玩,永远不会觉得厌烦。”

     “你愿意谈谈他们吗?”帕斯图罗医生作出愿意倾听的姿态,“或许你在所有人里也会有更偏爱的那一个?”

     “我想您说的是最爱……”他笑了一下,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是的。巴基是我最好的朋友。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好。”

      帕斯图罗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笔记。他记得自己笔记本第一页的夹层里夹着一张从史蒂夫的素描本里偷来的画。画上的男孩蹲在壁炉边,歪着脑袋、头发长得遮住了眼帘。史蒂夫在下面的备注是巴基,2月13日雪夜。他管他脑子里那个怪物一样的想象产物叫巴基。

     “能和我说说巴基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史蒂夫露出了沉湎的神态,而孩子们编造故事时往往也是这样的神态:“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偷偷躲进阁楼里读书。那里静悄悄的,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我读的是一首诗——我们在太阳的光线中穿行,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踢球的声音,接着那个球就骨碌碌地滚了过来,停在我的脚边。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冲出来把球捡了起来,又在一眨眼间消失在我的面前。”

       帕斯图罗医生莞尔一笑,像是开玩笑那样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他对着你玩皮球,又突然消失。”

     “刚开始我还会有点奇怪。不过渐渐就习惯了。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消失。每次我一个人读书的时候,他就会在我身边玩球。”

      帕斯图罗觉得悚然,可是对一个被母亲禁锢在家的男孩来说,这是他生活里难能可贵的波澜,“后来呢?”他问。

     “后来有一天,我拿着一个皮球来到了阁楼。我对他说,我今天不想读书了,我想玩球。我朝着一个角落把球踢了过去,过了一会儿,球又被踢了过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你问过他为什么会躲在你家里吗?”

    “他说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只想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的全名叫詹姆斯·布坎农·巴恩斯,巴基是朋友们送给他的昵称。他以前靠捡瓶子为自己赚零花钱。每次攒够一美元的时候,他就会去镇上买点心和糖和大家分享。”

      那个虚拟的男孩在史蒂夫的大脑里是如此完整可爱,以至于史蒂夫不仅仅是在描述他,更是在维护他。或许他也是在维护自己的精神领域。他不许有人擅自闯入他为自己营造的安全地带。

      帕斯图罗试着用教科书上的知识做常规分析,一边接着问了下去:“你们总是呆在一起吗?”

     “起初他并不会总是出现。他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男孩,喜欢藏起来等着你去找他。”

      “你都在哪里找到过他?”

      “衣柜、床底、地下室……你总是不知道下一秒会在哪里看到他。他把我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们。我们一起在这里捉迷藏简直是如鱼得水。这就是大房子的好处。”他快乐地说道。

      帕斯特罗附和一笑,意有所指地说:“听起来他简直不像是个真实的男孩,倒像个家养小精灵。”

    “他当然是真实的。”史蒂夫正色说。

    “可是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见到过他呢?”他不像是指出问题,倒像是在和史蒂夫讨论问题:“那么多孩子躲在这里,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他们怎么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呢?”

      史蒂夫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那双蓝眼睛要把自己洞穿了。它们坚定、有力、清澈明亮,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眼睛。

      突然,他轻轻地问帕斯图罗医生:“您觉得我疯了,对吗?”

      他突然有一种被戳穿的尴尬,但职业素养教会他如何处理这种难题,“我是医生,医生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说一个人疯了的。史蒂夫,或许你只是太孤独,渴望自己能有个伴儿。只要你能走出房间,多交几个真正的朋友,这种情况自然就会消失的……”

      史蒂夫没有急着为自己辩驳,他想了想,只是问:“您养过狗吗?”

    “我有一只非常漂亮的高加索猎犬,它很健壮,威风凛凛得像只小熊。”

      一切似乎正按照史蒂夫的设想进行,他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对话的节奏:“我外婆以前在乡下养过一只土狗,很奇怪,它总是喜欢在四周鸦雀无声的时候对着门口大嚷大叫。我外婆说那是因为有魔鬼从门口经过。所以每当他无缘无故大叫时,外婆总要对着门口撒圣水,划十字。”

      帕斯图罗哑然失笑:“哪有什么魔鬼,只不过狗的听力比人更为敏锐,所以总能觉察到一般人觉察不到的声音。好猎犬尤其如此!连一千米外野鸭扇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所以,那些声音一直都在。您听不到,不代表它就是不真实的。对于您的猎犬来说,他就像那棵树、那扇门、那只野鸭一样真实。不是吗?”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将了一军,跌进史蒂夫设计的“圈套”:“你的意思是你像小狗一样,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超级听觉吗?”

     “我只是愿意去寻找。我想知道一切幕布后都发生了什么。对于您这样健康的人来说,时间大概过得太快了,路边开得是蔷薇还是百合对您来说没什么分别。可是对我来说,时间慢得好像一潭死水……而巴基,就是开在水里的玫瑰,我想要不注意他、不喜欢他,那是不可能的。”

     帕斯图罗医生理解史蒂夫的坚持,巴基是他为自己想象的朋友,是他枯燥生活里唯一的安慰,如果断然告诉他:这一切根本从未存在过,那未免太过残酷。可是从医生的立场出发,这毕竟是一种“疾病”,而他要做的是治愈这种疾病。

    “可是,史蒂夫,你瞧。小狗能把主人带到野兔的栖息地,或是把受伤的野鸭带回来当做战利品。既然你认为巴基是真实的,你能带我见见他吗?”

    “我不确定……”史蒂夫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犹豫,“他有时对陌生人不是那么友好。”

     “有你在,不是吗?”帕斯图罗医生打定主意要让史蒂夫认清事实,他逼问下去:“你会把我介绍给巴基的,对不对?”

     史蒂夫没说话,他沉默地看向镜子,右眼似乎轻轻跳动了一下。如果他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就好了,帕斯图罗医生不禁心想,那样他就可以走出这个鸟笼般的家,去寻找新的朋友和新的人生。可惜,上帝往往是有些不公平的。有些人注定得到的多些,有些人少些,有些人则什么都没有。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打断了史蒂夫的沉默,有些不忍心,“你可以去休息了。”

      史蒂夫对医生的话充耳不闻。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高空中的一点,像是端详着一张熟悉的脸。忽然,他抬起双手,手心向上,轻声说:“不。医生是好人。他只是看不到你。”

      他似乎又坠入了自己的世界。那里有他想象的真实。他在和自己心里镜子对话。

     “他不是想冒犯你。我代他向你道歉。我们不要责怪他,好吗?”

      史蒂夫似乎在安抚着谁。那个人对帕斯图罗医生心怀不满,想要捉弄报复他。

     “巴基,听话,你说过我说什么都会听我的……你说今天不行?为什么?因为医生说你是我想象出来的?”他笑了起来,食指在空气里轻轻点了两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捉弄一个老好人。”

      医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分不清史蒂夫是在表演还是真的陷入了幻觉。他站了起来,朝史蒂夫走去,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医生的口吻说:“史蒂夫,清醒过来,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没有巴基。”

     史蒂夫睁大眼睛,眼珠缓缓地移动,目光转到了帕斯图罗医生的脸上,“他就在这里。”他煞有介事地看向身后,“他转到我后面去了。他在看着你。”

     “不,那里什么都没有。史蒂夫,从始至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不,不是的!”史蒂夫表现出了一种恼人的坚持,“他就在这儿,一直都在。因为他想等我陪他玩。我说等我看完医生就可以。他不太高兴。因为他不喜欢我看医生。以前那些医生都说我疯了,无药可救了……”

     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出现波动,医生不得不尽力安抚他:“你不是疯了,也不是无药可救了。你只是生病了,我亲爱的孩子,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吃药、休息、听我的劝告,很快就会好的。那些幻觉会消失,你再也不会看到它们。”

     “巴基不是幻觉!”史蒂夫从嚯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凝视了医生几秒钟,有些伤感地垂下眼睛,“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帕斯图罗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告诉史蒂夫他累了,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他会一直来看他,陪他说话,直到他痊愈为止……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想要把笔记本和手机收好。或许是风的关系,他注意到自己的笔记本被翻到了第一页。那张从史蒂夫那里偷偷拿到的素描从夹层里露出了一角……

     他伸手想把画重新塞回夹层,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画纸的时候,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张素描竟然自己朝着夹层外缓缓移动,好像有谁正在把它抽出来似的。

     他狠狠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连日辛苦工作产生的幻觉。可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画已经完全从笔记本里脱离,漂浮在半空中。一只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画纸展开,露出那上面的内容——一个被长发遮住脸的男孩,以奇异的姿势蹲在壁炉边,脑袋向一侧弯曲,脖子近乎与地面平行……

      帕斯图罗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喑哑恐慌的呻吟。那张漂浮在半空中的画突然向他扑了过来。好像那个看不见脸孔的男孩也跟着从画纸上一跃而出。帕斯图罗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摔在厚实的驼绒地毯上,他觉得自己在刚刚的一刹那间看清了那张脸——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正挨着他的鼻尖,使他浑身发麻,血液发冷……

      幸运的是,史蒂夫的声音在他身后适时地响起,引导他找回了理智:“帕斯图罗医生,您没事吧?”

     他拼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狼狈地坐在地上,身边是那张轻飘飘的画纸,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他的想象。

     “上帝啊……”他喃喃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把素描重新还给史蒂夫。

      “对不起,我刚刚太失态了。”

      “没关系。谢谢您来看我。”他接过素描,宽容地没有追究画的来历,“您明天还来吗?”

      “或许……”想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医生还是心有余悸,“你的画画的不错,看得出你很有天赋……”

      “巴基也是这么说的,”史蒂夫笑着说道,“他很喜欢我给他画的这幅画。”

       巴基、又是巴基,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巴基,或许他还不至于这么狼狈。史蒂夫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怪物一样的巴基根本就是他的想象,是他创造出来陪伴自己消磨孤独的幻觉?他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嘱咐史蒂夫最好经常开窗,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突然,他的目光被史蒂夫身后的镜子吸引了。这里一直都有一面镜子,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史蒂夫总是频频看向这面镜子。

      这是一面古董镜,镜框看上去有些历史了,镜面却擦得很明亮。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对面的一切——家具、蜡烛、史蒂夫的背影、还有,还有帕斯图罗自己面无血色的脸!

      他退后一步,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就在那个镜子里,站在史蒂夫的旁边,还有另一个背影。他更高一些,看上去是个未成年的男孩,长长的棕发打折卷儿,一直垂到肩膀。帕斯图罗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但如果镜子里映照的是他的背影,这就说明,那张不可明说、分辨不清五官的脸孔正面对面盯着他看!

      他觉得那森森的目光正凝视着他,那冰冷的死人般的呼吸正吹拂着他。他浑身上下涌起一股冰凉的战栗,终于崩溃地大叫着逃出了房间。

      史蒂夫望着医生惊慌失措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表情多少有些无奈。巴基已经跑到椅子旁边,像个熊孩子一样翻起了医生落下的公文包,“这里有好多钱,还有他的名片,但愿他想起来的时候会把它们拿走。”

     “我恐怕他永远都不想回来了。”史蒂夫无可奈何地说,“你为什么要吓唬人呢?帕斯图罗医生人不坏……”

     “他是不坏,但反反复复总是那一套……烦死了,”他跳上桌子,晃着腿,学着医生的口吻拿腔拿调地说:“亲爱的孩子,你不是疯了,你只需要休息,买几副我给你开得贵的要死的小药片,我保证你药到病除,一觉睡到世界末日!” 

       史蒂夫被他逗笑了,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按下音乐播放键,恰巧放得是一首民谣,婉转的女声如泣如诉地唱道:“以前我不知道,思念你会令我成痴成狂 ,以前我不知道,皎洁的月亮会是我的悲伤……”

      他走了过去,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朝桌子上的人张开双臂。巴基笑着跳了下来,跳进史蒂夫的怀里。史蒂夫顺手帮他把额前的一缕棕发别在耳后。他的眼睛像是湖水一样绿。

     他们抱在一起,跟随着音乐毫无意义的摇动身体,过了一会儿,巴基突然问史蒂夫:“你妈妈还会给你找新的医生吗?”

    “或许吧……”史蒂夫莞尔一笑,声音里带着些许纵容:“不过下一次,你可千万别把他们吓跑了。”

      ……

      小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冲进来一个神色惊慌、脸色煞白的男人。女侍应生见怪不怪地走了过去,手里拿着菜牌,询问他想吃点什么。

      “啤酒。”他用手帕不住地擦着额头的冷汗,“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您不会是从山上来吧。”女服务生笑着问。

     “您看出来了?”他斜睨着女服务生,顿了顿,像是噎住了似的。

      “您大概不知道吧。二战的时候镇上遭到轰炸。平民们都躲进山上的那栋城堡里避难。后来德军围住了小镇。他们不愿意投降,很多人都活活饿死了。”她咧开涂得鲜红的嘴,眼中闪着恶劣的谐谑,“所以有些倒霉蛋偶尔会在山上看到他们无辜的冤魂游荡。不过没关系,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谢天谢地,”他拍拍胸脯,喝下一大杯女服务生拿来的冰啤酒。

      “您去山上做什么?那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哦……前几天我路过这里,看到了一份重金聘请名医的广告,所以想过来赚点外快。那户人家正好住在山上,一个女主人和一个儿子相依为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在闹鬼的房子里生活下去的。”

      “这样啊……”女服务生歪着脑袋,眼底深处浮现出一丝黑色笑意,“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不过一百年前,自从那个儿子死后,女主人就放火自焚了。他们是姓罗杰斯,对吧?”

      在异乡人瞠目结舌的表情里,女侍应生帮助他展开那张寻医广告。在必有重酬下方,还写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日期:1903年5月9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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