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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山间的梦,是狂野的风

【火TJ】乌云

      前几天上阅读课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枞树晚会与婚礼》,非常喜欢这个故事。所以很想写一写试试看,写到后面又加了一点点十二月党人的背景,写得有点疲软……看着玩吧。

      正文

      很久之前,我曾遇到两个小孩子。后来他们长大了,与我曾有过几次巧遇。我和他们并不熟识,却时常能想起他们。时至今日,我仍未能把他们忘记。 

       那时我还年轻,刚从士官学校毕业。我父亲有个好友,姓哈蒙德,当年在国王面前很能说得上话。靠着他的关系,我在彼得堡找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差事。那年圣诞节,我接受了他们一家的邀请登门拜访,同时也带上价值不菲的礼物以表谢意。

       我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应酬和恭维。纵使哈蒙德家显贵云集,却一个也勾不起我谈话的兴趣。比起他们,我更喜欢观察那些客厅里无忧无虑的孩子。他们出身显贵,总是被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大概要数哈蒙德公爵的独生子,他叫托马斯,当时只有七岁,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和意大利语,却总是怯怯的不爱出声。饶是如此,大家却都争先恐后地夸他聪明得体、落落大方。几乎把他描绘成了一个少年亚历山大般的人物。

       在此起彼伏的谈话声中,我听到有人谈论起这个七岁孩子的身价。他刚刚去世的外婆曾经是皇太后的女侍,为他留下了莫斯科近郊的庄园和一大笔财产。他是父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无论哈蒙德先生在外惹了多少风流债,那些令人艳羡的煤矿、良田、工厂甚至油田最终只能由他一人继承。托马斯年纪轻轻,却早已成了无数投机者眼中的肥羊,人们都说:若是能与他步入婚礼的殿堂,胜过独享沙皇的王冠。

       孩子们自然是与这些市侩的闲言碎语无缘的。他们正绕着一颗巨大的新年枞树做游戏。我看到他们正在分配游戏角色。托马斯被指定为王子与新郎,而一个同他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的美丽女孩则成了他的新娘。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后来这群孩子之间突然爆发了争吵,他们将矛头指向一个衣着简朴的英俊男孩。他是托马斯家庭教师的儿子,比他大上两岁,名叫约翰尼。他出身寒微,在所有孩子们中地位最低。所以被指定去做丑角。然而他不愿意拿自己做笑柄去曲意逢迎这些少爷小姐,更不愿让托马斯去做女孩的新郎。

      我在这些身份显赫的孩子们眼中窥测到了可怕的、不自觉的恶意,或许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伤害约翰尼,然而他们却这么做了。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孩把他围在中间拳打脚踢,而家庭教师的儿子也毫不示弱,反而把几个欺辱他的人打得嚎啕大哭。

       让我惊讶的是小Thomas,他看起来温和羞怯,却在此时就已经显现出日后令人们瞠目结舌的果决和勇气。他推开那些男孩,像个护雏的老鹰一样保护着他的玩伴。他对那些男孩说,“这是我家。你们也不许欺负他。”

       孩子的哭声最终引来了家长们的注意,Johnny的母亲——那位苍白胆小的家庭教师和Thomas的母亲立刻赶过来将孩子们分开。Thomas的母亲训斥了Thomas和Johnny,那位家庭教师则在一旁帮腔,让自己的儿子不要打扰少爷小姐们游戏。

      于是Thomas一言不发地牵着Johnny的手离开了那棵漂亮的枞树和人群,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小客厅里。我跟着他们走过去,看到Thomas突然在Johnny面前哭了起来,而Johnny则拿出怀里的手帕,认认真真地帮他擦起了眼泪。

      我被眼前的情景打动了,甚至都不敢走得更近一些,生怕会打扰到他们。

      后来,Thomas拿出他的圣诞礼物给Johnny看。那是一整套锡兵,从步兵、骑兵、轻骑兵、炮手、枪手、掷弹兵到胸甲骑兵一应俱全。他们的武器是铁质的,金质的肩章在每一个士兵的肩膀上闪闪发亮。而Johnny的圣诞礼物则是普通的木制活动玩具“狗熊打架”。看到Thomas似乎对木制玩具很感兴趣,Johnny干脆把礼物转赠给了他。

      “那我干脆把这套锡兵送你吧,”我听到Thomas这样说。他大概是不懂得自己手中的圣诞礼物到底价值几何。但我相信,即使他知道,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将它们送给自己的朋友。

       出乎我意料的是,家庭教师的儿子竟然拒绝了。他以他特有的、那种无拘无束的明亮语调对他的玩伴说,“我要那么多干什么呀,你把最帅的那个骑兵留给我就行了。”

        交换过玩具后,两个孩子一起做起了游戏。Thomas年纪还小,尚不知那些士兵的职能和军阶,于是Johnny便耐心地一个一个解释给他听。

       后来,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两个孩子平静快乐的独处时光。我认得他,他曾做过驻法大使,现在在司法部任职,同Thomas的父亲一样是彼得堡的当权派,沙皇眼前的红人。他迈着一种令人费解的、孔雀般的步子趾高气昂地进入小客厅,又在Thomas面前矫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

      “您在这里干什么呢?”他无视了Johnny,只用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Thomas看。他用的是法语,好像认定了Johnny不懂法语,故意想要叫他听不懂他们的谈话。

       “我在和我的朋友玩。” Thomas轻声答道,他的目光躲躲闪闪,一刻也不敢在陌生人的脸上多做停留。然而良好的教养又逼迫他在说话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可他实在羞涩,在下意识中紧紧拉住了Johnny的袖子。

       “在玩什么呢?”那位贵宾的语调滑腻腻的,像是一块加在汤里的猪油。下意识里,我觉得他似乎不像是在对同僚的孩子表示关怀。那种目光像是在打量着猎物,看得人浑身不自在。Thomas显而易见也害怕了,因此没有回答他。

      “在玩锡兵呗,”Johnny扬起头,面无惧色地帮Thomas答道。

       那位贵客傲慢惯了的脸实在不适合做出温和的神情,凶神恶煞起来倒是恰如其分。他瞥了一眼Johnny,命令他立刻从这里走开。

      而那个年仅九岁的男孩却毫无畏惧,反而用法语清晰地回答他:“抱歉,先生。我要和Thomas呆在一起,我哪儿也不去。”

     贵客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他对Johnny怒目而视,高大肥胖的身躯像是影子一样把两个孩子全部罩住,他想要做点什么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却又不想在Thomas面前发作,因此一时僵立在那里。我知道我应该做点什么了。于是我从阴影里走出来,圆熟地同那位贵客打起了招呼,装作对他非常敬畏谦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他看到我,知道我看到了刚刚那一幕,立刻感到怒不可遏却又无地自容。他的身份比我尊贵,却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于是便顺着台阶,装作和我谈论起国王最近颁布的一项新政策,不着痕迹地从两个孩子面前走开了。

       后来,这段经历渐渐被我遗忘,直到八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在一艘游轮上又遇到了Thomas和Johnny,才又一次回想起那段往事来。那天上午天气很好,我一个人在甲板上散步,明亮的阳光和无边无尽的海洋交融在一起,投射出一股令我感到晕眩的光芒。柔和而强劲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让人感到凉爽而舒适。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Hammond先生。我立刻转过头,却没有看到我父亲的故交,倒是看到了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他的打扮是时下最流行的风格,此刻正倚在栏杆旁无所事事地眺望着大海。

       我对他莫名感到熟悉,却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谁。直到他无意识地转过头,朝我这里露出了那双倦慵而多情的浅绿色眼睛,我才想起几年前在圣诞节见到过的那个名叫Thomas的男孩来。

       他看起来对甲板上的一切感到无趣而厌烦,却依旧站在这里不肯离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我本想上前和他打个招呼,却被别人抢先了一步。跑向Thomas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士官生,穿着黑色制服,袖口和领口是金黄色的,镶着一道醒目的红边。与Thomas的柔和不同,他的英俊是咄咄逼人的。

       他兴冲冲地跑向Thomas,朝他伸出手,露出被纸包好的一块白面包。我原以为他们是要吃,没想到他们把面包撕成了小块,用来喂飞落在甲板上的海鸥。

       这时,Thomas突然看到了我,而让我感到诧异的是,他竟然还记得我。他和身边的那个士官生一起朝我走过来,还问我是否记得他们。

      “那年圣诞节,是您帮我和Johnny解了围,”Thomas对我说。

       原来那个英俊的士官生就是当年那个家庭教师的儿子。我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语气里亦有几分感怀,“您们都长大了,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Thomas不再像八年前那样羞怯胆小。他拥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魅力,温和、包容,喜欢倾听,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可Johnny却是个急性子,对什么都好奇,且非常喜欢争论。他听说我去过法国,就立刻兴致勃勃地向我问起了那里的情况,又和我就“君主”和“共和”的问题辩论起来。和那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贵族子弟一样,他的想法总是极富理想主义色彩,我猜测他读过那些启蒙思想的书,对“共和”抱有天真的憧憬。我反驳他,既然你说每个人都有同等的权利,那为什么革命之后,当玛丽王后的孩子遭受折磨的时候,却没人为他们站出来说句话呢。

       我们针锋相对,谁也不能说服谁。后来Thomas突然打断了Johnny的滔滔不绝,不耐烦地问他:“你到底是不是来陪我度假的?”

       他吓了一跳,立刻露出无辜而恳切的神色,“这是怎么说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在希腊呆一个假期吗?”

       Thomas瞪了他一眼,接着转向我,对我说:“抱歉,您看,他这个人就是话很多。”

       我目送着他们一前一后和我告别。Thomas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而Johnny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声哄劝着什么。Thomas大概是真的对政治不感兴趣,又或是平时听多了Johnny不解风情地唠叨,此刻愈发不愿意搭理他。他们之间所涌动的那种青涩而甜美的情感是那么鲜活而不加掩饰,让我感到好笑,又有点嫉妒。

       那是我最后一次同时遇到他们两个,自此之后,我又见过两次Thomas,但都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其中一次是一年后的秋天,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当时厌倦了城市的喧嚣,跑去乡下庄园呆着。那天雨大极了,连畜生们都躁动不安起来。我本来在房间里看书,却突然听到院里猎狗们的威吓声,过了一会儿,我的管家来禀告我,说有个陌生人想在庄园里投宿一宿,我问他那个人什么样,来自哪里?管家回答我说他是个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听口音来自皇都。我感到有些好奇,就和老管家下了楼,想见一见那个年轻人。

       Thomas见到我时吓了一跳,丝毫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从他的眼睛里,我直觉般地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他似乎不想遇到任何熟人。一个人冒着大雨来到乡下、没有随从、没有马车、一脸狼狈,我还有什么猜测不出的呢?他正值罗密欧的年纪,做出什么叛逆的事情都不会让我太惊讶。

      “您好。谢谢您收留我,”他的头发还滴着水,牙齿因寒冷而上下打颤。我立刻让管家带他去洗澡换衣服,又告诉厨娘弄点热汤和热茶,外面的雨势这样凶猛,他肯定是冻坏了。

       后来我邀请Thomas一起在壁炉边饮茶。他渐渐回转过来,苍白的脸颊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火光在他眼中不安地跳动着,仿佛早已出卖了他满腹的心绪。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同他谈起了这里的风景,邀请他在这里小住,明天一起去森林里打猎。他刚开始只是沉默不语,后来不出意外的婉拒了我的好意。

       他握着茶杯,指尖在杯口神经质地滑动着,“我现在十万火急地赶着去一个地方,原谅我不得不拒绝您的好意。”

     我问他去哪里,他又沉默了,我知道他不想说,也没有勉强他。

     “还有一件事,希望您能答应我。您见过我这件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是望着他恳求的目光,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您知道您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担忧地问他。

      “我很确定,”他坚定地回答我,“有件事情我非做不可,否则我会后悔终生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放晴了。我便亲自把Thomas送出了村子。跟着我的车夫在回程时无心地唠叨起来,“这个来自彼得堡的小少爷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起路来这样匆忙。他一直往南去,可是到底要去哪儿呢?再往南可就是军队驻守的边境了。”

       后来我才知道,Thomas在彼得堡捅出了大篓子。他本来是要和那位圣诞节来他家作客的高官结婚的,却瞒过所有人连夜出逃搅黄了婚事。人人都说Thomas太过任性妄为,让父母难堪。可我在心里却偷偷为他庆幸,我想象不出他如果真的和一个大他二十岁的男人结婚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而Thomas,我打从心底认为,他是应该获得幸福的。

       我最后一次见到Thomas是在三年前,那时我父亲刚刚去世,我从老家回到彼得堡,一路上沉默抑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后来走到半路,我突然听说元老院广场发生了暴动。现在每个驿站都有官员检查来往人员,于是本就枯燥的归程变得更为漫长了。一天晚上,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于是我便早早找了一家旅馆休息。

      旅馆人不多,看起来陈旧而昏暗,闻起来有股霉味。我放下行李后去了餐厅,那里又闷又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餐厅里只有靠墙角的那张桌子旁坐了一个人,他的穿着昂贵时髦,看起来与这间朴素陈旧的餐厅格格不入。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盘加了猪油的粥和一块干巴巴的黑面包,显而易见,这些粗陋的食物对他来说是难以下咽的。

      出于好奇,我朝他走了过去。当我离得稍近时,他突然抬起头,露出了刚刚还低垂在阴影里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却被一种顿痛般的忧伤折磨得憔悴而苍白。在那双依旧美丽的灰绿色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震惊而同情的面孔。

      “Thomas?”我难以置信地问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您好,”他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却依旧牵动着浓重的伤感,“自上次一别,我有三年没见到您了。您还好吗?“

        “我很好。”我凝视着他,极力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一丝令我感到熟悉的快乐而无忧无虑的神情,可结果却令我失望了。“您呢?”我问,“您怎么样?”

        “我很好,”他说,“我很幸福。”

        不知怎么的,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并不好。可我却觉得他说的并不是假话。

        “您这是要去哪儿呢?”我有点担忧地问。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似是燃烧着火焰般的华彩。他快乐而忧伤,像只飞向荆棘的夜莺。

      “去北方。”他兴致勃勃地回答我,“去能看到极光的地方。”

        第二天我们便道别了。后来我回到了彼得堡,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Hammond家的独生子也算是彼得堡的一件奇事了。您知道他的父母本来答应了A伯爵的求婚,他每年有十万的薪俸,又是皇帝陛下跟前的重臣,这也算是顶好的婚事了。可他自己就是不愿意,连夜跑出城去了南方,和一个年轻的军官偷偷结婚了。那个军官是他家庭教师的儿子,身份卑微,怎么能比得上陛下身边的红人呢。”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当时是去找Johnny了。他多半是刚刚从士官学校毕业,跟着军队驻守在边境呢。

      “后来呢?”我急切地问道。

       “好不容易他父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那个年轻的军官又不知道哪里想不开,跟着一群人去参加前段时间的暴动。一群士官生、军官、大学生想要逼迫皇帝效法英国搞立宪制……后来军队镇压了这次暴动,那个年轻的军官也被流放到白湖城了。”

       我的心揪了起来,突突地跳得厉害,我连声催问道:“后来呢。”

     “后来Thomas Hammond就上书皇帝,想和他丈夫一起去白湖城。皇帝起初不肯应允,他却不愿放弃。后来皇帝对他说,如果你想去,就要放弃贵族的身份,断绝和家中的一切联系,而且再也不能回来。”

      我低声沉吟了一声,向后瘫倒在椅子上,“他去了……”

     “是,就在上个月。据说还留下了一个小男孩,从小就病怏怏的,比其他孩子也更加瘦弱些,现在养在他父母那里。自从他走后,他的父母憔悴了不少,我昨天见到Hammond先生,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您知道白湖城是什么地方,像个坟茔,寒冷、贫穷,好像永远停驻在几百年前。像Hammond那种从小娇生惯养到大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忍受那里的生活。这世界上的路有那么多条,他却偏偏喜欢选择最苦涩、最艰难的那一条来走。”

       我沉默了起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Thomas那双柔和美丽的浅绿色眼睛。和贵族结婚,过有权有势的生活,在夏天去芬兰或是希腊度假,秋天在乡下狩猎,春天在白夜城社交季的舞会上没日没夜的享乐,这些或许都是很好很悠闲的生活,可是他不喜欢。他或许并不能理解Johnny的追求,却心甘情愿和他分享失败后的苦果。

      “您看着吧,一年、两年、不出五年,他会死在那里的。”

       当我走出咖啡店,天空已经被乌云所遮盖。彼得堡总是见不到阳光的,而今年的雨季则比去年更加漫长。我心绪低落而沉重,又不知怎么的生起一丝艳羡的古怪情感。这时,一丝雨点飘落在我的脸上。下雨了,街道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我知道这场雨会持续很久,便紧了紧外套,打开雨伞,朝着雨中走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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