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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山间的梦,是狂野的风

【鼬佐】蜚短流长

      佐助单性转,全程欧欧西。    

     (1)她

       “那是谁?”

        她痴痴地望着聚光灯的中心,只是不经意地看了那人一眼,她便移不开目光。

        他很英俊。只是这种英俊和其他男人、女人都不一样。他身上仿佛藏着很多秘密。

       “哦……那是宇智波鼬。”有人回答她。

      “是哪个宇智波?”

      “还有哪个宇智波呢?”

      “哦……“

       她听说过那个声名赫赫的家族,以及他们在命运女神面前令人艳羡的宠命优渥。和从小就要在烦恼中摸爬滚打的普通人不同,他们生来幸运。

      “坐拥无数财富,又都继承了如此标致的相貌,报纸上怎么说的来着?他们出生时大概被幸运之神吻过了脸蛋。呵,一群上帝的宠儿。”

       她对谈话对象语气里的妒忌不以为意,只是渴望了解更多关于宇智波鼬的讯息。

     “和我多说说他的事。他多大了?是做什么的?”

     “他二十八岁,五年前继承了他父亲的家业,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商政两界都很吃得开。”

     “除此之外呢?他有什么朋友?”

     “他和那个叫宇智波止水的大律师是从小到大的交情。除此之外和那几个晓的怪胎也说得上话。”

       晓、止水……她记下了这些名字,又觉得它们在她渴望的、与他的故事里庸俗得可怕。

     “他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女士,这可难倒了我,谁会知道斯芬克斯脑子里想着什么呢?不过对于他这种人,表现出的肯定和他内心的实际想法背道而驰。”

     “为什么?”

     “你可以当作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又或是天生城府?这样一个在商界政界混迹的人,别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一句实话。”

       宇智波鼬离开了,像是幽深的黎明稍纵即逝。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多少有些志在必得:“我会让他对我说实话的。”

     “啊……”她的耳畔传来对方的笑声:“你迷上他了?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

     “关于宇智波鼬先生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

       她皱起眉,因对方话语里的狎昵意味而感到不快,“什么?”

     “你想象的出来吗?你肯定想象不到。”说闲话的人下意识地摸摸衣兜,像是要找一根烟,“事实上,这件事让所有不熟悉或自认熟悉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他完全转向她,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兴奋:“其实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他的上个月刚满二十三岁的妻子……”

      她有些晕眩,大脑一片空白——

      “是他的亲生妹妹。”

     (2)怪胎搭档

       有关哥哥和妹妹的故事,在A市早已不算新闻。尽管它似乎从未在宇智波家族内引起过轩然大波,但是在普通人中间却免不了蜚短流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辛——似乎所有人都和他们见过,在某家高档餐厅又或是内部酒会。他们总是走在所有人目光的中心,但因为某些意外原因还能和叙述者屈尊讲几句话。当然,细节的填充少不了鸽子蛋、高定等等诸如此类的豪门要素。可实际上,宇智波鼬的妹妹依旧神秘,她很少出现在盛大场合,对站在聚光灯下接收恭维侧目也并不感冒。

      她猜测过自己的情敌是怎样的女人——一个大和抚子般的传统美人,又或是娇憨可爱的金丝雀。她或许还有一点柔弱,一些天真。才会引得她的哥哥不放心将她拱手让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她知道他们的父母去世的早,兄妹俩早早便相依为命。

        这算是爱情吗?一些人显然并不这么想。或许他们只是习惯了彼此的陪伴。又或许,就像那些无聊的揣测那样,只不过是一种因循守旧的结合。就像每一个古老、神秘的家族一样,宇智波拒绝外人的窥探。

       她开始疯狂汲取关于宇智波鼬的一点一滴,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真的、抑或假的。她开始想方设法出席那些有宇智波鼬的宴会,渐渐也到了能得到对方几句寒暄客套的地步。可她依旧不了解他,他的秘密和他本人对她来说还是那么遥远。而且,一个秘密似乎被揭开了,更多的秘密却接踵而来。或许就像那天那个人说的那样,他有意隐藏自己。

        她想找几个和他确实相识的人聊聊。巧合的是,有一天她恰好在一次午餐会上遇到了“晓“,那几个怪胎。

        他们喝了几杯香槟酒,她自然而然地引起话头。那个金色头发的怪胎很快咬上勾,戳着盘子里的火腿和她半开玩笑地聊起了鼬。

      “是的,我们很熟?嗯?谁说我们只是说得上话的关系?谁这么污蔑我们坚不可摧的阶级情?我要炸爆他的狗头。”

      “你们不像朋友。”她有点故意挑衅,“你们差别太大。”

      “我们不是朋友,是熟人。就是知道对方内裤Size但是在街上偶遇都要装作捡钱不打招呼的那种熟人。”迪达拉,他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嚼着酒里的樱桃告诉她:“我知道他的很多秘密。”

      “例如?”

      “他是个变态!”他斩钉截铁地拍响桌子,“他吃面不加葱花,吃煎蛋不蘸酱油。还没有Instagram和Facebook。嗯!”

       “迪达拉,你醉了。”他的同伴,叫蝎、还不是蜈蚣蜘蛛的男人提醒他。

      “放屁。我从不喝多。”

      “酒后驾驶会致命。”

      “我是坐你车来的啊……”

       她不悦地打断他们,她想知道的又不是葱花这种事,“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我想知道点别的……”她顿了顿,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说不出口:“我听说……他结婚了?”

       “哦……”迪达拉拉长尾音,倾身靠了过来,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恶作剧的淘气,“你想知道的是哥哥和妹妹的故事。”

       “是。”她肯定地说,“我听说过很多传闻。但我不敢肯定它们都是真的。”

       “比如呢?”他完全醉了,他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水晶灯的颜色。

       “比如……我听说他的妹妹妒忌心很重。所以宇智波鼬身边从没有女助理。”

       “哈……”迪达拉发出一声短促地尖叫,重重点头,“这当然是真的!”

       “据说她找人敲碎了一个女孩的膝盖。就因为她当着她的面给宇智波鼬倒了一杯水。”

        迪达拉抬起眼珠,盯着头顶的枝形吊灯专注地看,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没错……这也是真的。”

       “我听说她很爱惜自己的美貌,生活任性又奢侈。她用生牛肉和人乳敷脸,每天都要喝一杯醋兑珍珠。还有她性格乖张,喜欢收集畸形婴儿的标本,很多医院私下都和她有肮脏交易,医生护士会偷偷向她贩卖婴儿尸体,她照单全收……”

       迪达拉瞪大眼睛愣了几秒,用力咬了咬下唇,立刻点头如捣蒜:“没……错……这……千真万确!嗯!”

       她感到诧异,她以为自己的情敌好歹算个名门闺秀,没想到传言中她竟如此诡异乖戾,“她这么坏?”

       “我的老天?你刚刚问我什么?嗯?她这么坏?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坏的女人!”他狠灌了一口香槟,说起妹妹的坏话活像个机关枪豌豆射手:“她就是如此变态,又贱又婊又任性。我可以当污点证人。牛肉的事情是真的。醋和珍珠是真的。小婴儿的事儿八成也是真的。无风不起浪、无火不生烟,空穴来风必有因、苍蝇从不叮无缝的蛋,她太坏了,坏透了!嗯!”

       一直沉默的蝎突然开口:“迪达拉,我在想,你当初差点被她杀了是不是也不算太冤枉。”

      “没错!她还想杀我!弱小可怜美貌聪慧又无助的我。杀了我有什么好处?我不过是偶尔会请他哥哥喝几杯‘咖啡’。认识几个朋友。真的,我巨冤。结果你猜怎么的?她抄着一把刀就朝我走来了。”

       “刀?”

       “这么长……这么宽……吓得我这个小心脏,现在还布灵布灵地跳……”

       她将信将疑,虽然觉得怪胎所说的未免有些夸张。但妹妹是她的情敌。她对她羡慕又嫉妒。听到她是个贱人要比听到她是个小圣女要心里舒坦得多。这是人之常情。

      “那么,宇智波先生怎么看?”

      “宇智波……先生……嗯……”迪达拉咧开嘴,笑的比刚刚还要夸张,“怎么?你以为他是什么白莲花大天使?出淤泥而不染的迪士尼公主?一脚就能踩出一个水晶城堡?所以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小姑娘真的有些以貌取人,嗯,真的,宇智波鼬看上去像是好人吗?亲爱的,请记住,只有我和我家达令这一脸英俊正派的人才是好人,”他狠狠地、啪地一声拍了拍他同伴的肩膀。

       她不悦地撇了撇嘴,第一次意识到迪达拉或许在逗自己玩:“您在和我开玩笑?”

      “哦……不……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开玩笑呢,嗯?小妹妹?难道宇智波鼬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个事实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他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懒洋洋地撑在下巴上,“难道你没听过关于他的传闻?”

      “我这几天听到的传闻已经够多了。”她不耐烦地回答。

      “哦……那就对了……我想你不会错过那个传闻……嗯……”他用食指圈着利口杯的杯沿,声音突然压得很低,“据说妹妹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是个很热情很可爱的小男生,理想是拯救世界,说起话来总是嘚吧呦嘚吧哟,妹妹对他也算不错,算是郎情妾意那一种……于是……有一天,当鼬知道了这段恋情的那一天,那个小男生消失了……据说他被一群人绑进了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然后……”他用手在脖子下方比划了一下,“然后哥哥就强娶了妹妹。但是妹妹受了刺激,性情大变,自此之后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所以没人在公开场合见过她,她被锁在大宅深处,每天晚上整个宇智波宅上空都回荡着她阴森的恸哭……”

      “你刚刚还说她有一次想要砍你。”她觉得自己在听美国恐怖故事的剧透。

      “所以我说她不正常,嗯。因为她不喜欢可爱又艺术的我。”迪达拉双手合十,轻轻拍了一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正常人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好。除非你是注定彪炳史册的精神科医生,他们一家子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有点问题。”

      “你说真的?”

      迪达拉很愤慨:“你怎么可以说我说谎?我可以是正经人呐。”

      蝎最后还是把迪达拉强行从鸡尾酒和无知少女身边带走了。迪达拉半靠着他,迷迷蒙蒙的,脸上挂着笑容:“为什么不让我多呆一会儿啊,达令。和她聊天多有意思,嗯?”

       “我怕你清醒之后就会后悔。”蝎语气很纵容地说。

       “后悔?凭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怕那对贱人夫妇?”

       当然,你会。蝎默默地想。但他不会这么说。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远远已经能看到停车场。微风轻轻吹拂着他们的面颊,驱散了一些醉意。迪达拉渐渐清醒过来,被蝎塞进副驾驶后,他就握着安全带发呆。

       “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那是我说的,是吧,嗯?”

       他扭头转向他最靠谱最聪明最可爱的达令,满脸期待地问。

      (3)止水

        宇智波律师真的是个好人,她想。

        他们坐在一间法式餐厅里,面对面。因为止水刚刚为她父亲的公司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她出于感谢请他吃饭。

       当然,她也有私心。比起神神在在、胡言乱语的迪达拉,宇智波止水先生显然更真诚可信。虽然他是律师,但是却难得直率。

        如果那个叫迪达拉的宇智波过敏体质患者知道她这么想,大概要恨铁不成钢地拽下自己几缕金发。在他的宇智波大变态金字塔里,如果宇智波贱人夫妇位于上层,那么宇智波止水就屹立于塔尖。

       世界上最可怕的变态莫过于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以前见过。”她说,“那某个慈善晚宴。宇智波鼬先生也在。”

       “啊。我记得那个宴会。小鼬是赞助人之一。那个糖做的垂花拱廊简直是在向他的舌头致敬。”

       她注意到了那个独特的昵称。宇智波止水完全不在意在陌生人之前流露出自己的亲昵和喜好。

       “你们很熟吧?据说你们从很小就认识。”

       “算辈分我们是堂兄弟。但血缘很远。怎么?你对他感兴趣?”

        她有些语塞,竟然分辨不出这是一句玩笑还是试探,“我……我也是普通人,也会八卦好奇……你知道的,他总是很神秘。”

       “哪有那么夸张……“宇智波止水爽朗一笑,“你说得他像个宇宙魔方。”

       她附和一笑,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难道不是吗?他很有礼貌,但又很疏离,好像你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有他的夫人……我从没见过她……”她顿了顿,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放松,“我就是有点好奇,他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漂亮吗?您对她一定也很熟悉,对吗?”

      “我觉得你把他们想的有点太猎奇了。其实他们和普通人一样。也要吃饭、喝水、工作、睡觉。”止水莞尔一笑,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至于小佐……她实在是个非常非常让人苦恼的小妹妹……”

      “苦恼?”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只有这么大……”他比了一个手势,而她以为他比划的其实是个棒球,“但她非常非常执拗,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还非常非常粘着她的哥哥。”

       她觉得心里泛酸,可还是忍不住问:“他们像吗?”

     “基因的力量……有时奇妙得令人赞叹。他们的五官近乎一模一样。”止水喝了一口甜酒,似乎想起了一点有趣的过去,“小佐小时候不喜欢裙子和蝴蝶结。她喜欢穿哥哥的衣服。她穿起小鼬的衣服就像小一号的他。她总喜欢把小鼬拉到镜子前比量。指着镜子里的小鼬和自己说,这是大哥哥和小哥哥。”

     “真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她会是在花艺、茶道和严格的豪门礼仪中长大的淑女……”

      “她可能会弹点钢琴吧……或许还会拉点小提琴……她有一架非常漂亮的古董钢琴。但是每次我一要求,她就只给我弹小星星……”止水半真半假地轻轻叹了口气,“做哥哥的差别真的很大。我以前还很天真地以为她会喜欢所有的哥哥。我是独生子女,孤孤单单地长大。小鼬第一次邀请我去帮忙照看他妹妹时我高兴得一整晚都睡不着。我以为我见到的会是一个乖巧可爱的洋娃娃,我们可以玩跷跷板和举高高。” 

      “我很遗憾……”她毫无诚意地附和。

     “她只喜欢小鼬,喜欢跟着他学做那些属于男子气和大人世界的东西。她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要求读哥哥的课本,和比她高两个头的男孩们一起玩保龄球和板球。这并不容易,但是她好像乐在其中。”

       “听起来她好像只是缺乏安全感。”她敏锐地说:“她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格外害怕自己会被哥哥抛弃。”

       “或许……所以小鼬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要非常非常小心才可以!”止水再度笑了起来,听得出他对那对兄妹的亲近和喜爱,“他把自己的胳膊从睡着的小佐怀里抽出来的时候谨慎得像是在拆炸弹……我甚至都能看到他瞳孔缩小、满头冷汗。他走路也必须非常非常轻柔,然后我们会给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哥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会悄悄地走掉。而我负责给醒来的妹妹讲一个哥哥参加复仇者联盟去纽约执行任务的故事。”

       她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听上去她很任性。”

     “独一无二的任性……”止水满不在意地搅拌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但在一个庞大而又漠然的环境里。这种任性很可爱。它意味着强烈的渴望和陪伴。意味着你在被需要和被等待,意味着无论走得多远,家里有一盏灯永远会为你点亮……”融化的冰淇淋有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甜腻,但律师先生似乎并不介意,“不过您最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和您说的这些……因为任性的妹妹不喜欢被谈论,尤其是那些小时候的糗事。她自恃强大又冷静,冷静又成熟,她大概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小时候还尿过床的……”

        “那您为什么还要和我说?”她困惑地问。

        “哦……因为我也是普通人,我也很喜欢八卦,偶尔也渴望倾诉……”他微笑起来,那双非常宇智波的黑眼睛里似乎瞬间掠过了一点可称之为“厚黑”的光芒,那让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刚刚庆幸遇到了一个淳朴乐天派宇智波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反正,你是不会和她说的,对吧?”

    (4)高跟鞋销售员

       她在试鞋的时候,为她服务的是一位健谈的小姑娘。在谈论过明星顾客们今年更偏爱哪些款式后,她突然话锋一转,笑着和她说:“我们这里,就连宇智波夫人都经常光顾。”

        她觉得太阳穴轻轻跳了一下,不自觉地调整了坐姿。

       “她经常来吗?”

       “她只来过一次。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们把图册和成品送去。她是我们的VIP用户。店里有她的尺寸。”女销售员笑了起来,像是在说起隔壁班女同学的恋爱,总有些羡慕,“宇智波先生非常喜欢给他的夫人买高跟鞋。”

       她愣了一下,喉咙因干渴而发紧:“他……他亲自给她挑吗?”

       “是呢。宇智波夫人对款式和颜色没什么自己的偏爱。都是宇智波先生在给她做选择。听说她的第一双高跟鞋就是宇智波先生买给她的。在她十五岁生日的时候。”

       她有点恍惚,意识不断扩散。实在觉得十五岁的第一双是一个非常具有性意味的暗示。她又突然想起止水说过的那句话,她的情敌非常讨厌那些女子气的东西。

        她脱口而出:“我以为她不喜欢这种女孩气的装扮。”

       “啊……”女销售员仰起脸,显然有些惊讶:“您认识她吗?” 

       “只是随口一说。”她故意撒了谎。

      “我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不过宇智波先生似乎非常喜欢他太太穿高跟鞋的样子。有次他甚至买下了整整一个季的款式送给她做礼物。据说她的高跟鞋能填满一栋别墅……”

        她觉得自己要嫉妒得发狂了。不是因为那些鞋。而是它们背后隐含的占有欲。无论是男人与女人,还是哥哥与妹妹。他都渴望把她装扮。即使她可能不太喜欢。

      “你觉得她漂亮吗?”她突然问道。

      “她非常非常漂亮……而且那种漂亮很特别……”

      “特别?”

      “我……见过很多漂亮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他们之中的一部分相当自恃美貌,可有的又浑然不自知。但她……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她似乎是毫不在意。我的意思是,她从不刻意吸引任何人的注意,是人们主动将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但她又不在乎那些目光,好像上帝理所应当偏爱她,而人们又理所应当仰慕她一样。那是一种……习惯了被爱和被眷顾的人才有的天真骄纵……”

     “她只是被宠坏了。”她冷冷地说,“她是个幸运的小姑娘。” 

     “谁说不是呢。我有时真有些羡慕她……”女售货员带着向往的神色垂下了目光,“毕竟,哪个女孩不想要整整一栋屋子的高跟鞋呢?”

      (5)宇智波鼬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她并不知道受邀的客人中是否还有自己的熟人。于是她和宇智波鼬就这样不期而遇。还是相邻的座位。她兴奋得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好像在你开口之前他就已经明白了你需要什么。你会永远觉得与他相见恨晚——即使他从不剖析自己。和他谈话会非常愉悦。愉悦而又恐惧。因为你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知晓了你的全部秘密。但是,嘘,放轻松,你相信他,从心底里觉得他永远不会说出去。

       她甚至有点相信那个把妹妹的男朋友塞进桑塔纳轿车的故事。他看上去会为了一个目标心无旁骛,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他和她打了个招呼,礼貌地笑了一下。但今天他话不多。他在翻看那本图鉴。正好停在了其中一页。她瞄了一眼,是一条三圈式珍珠手链。

       男人不会需要佩戴这么秀气妩媚的珠宝。它的理想归宿是谁可想而知。她看着这条手链,想起那些并不受喜爱、无人问津的高跟鞋,心里好像被人瞄准了,而扣动扳机是迟早的事儿。

     “您喜欢这种三十年代的风格?”她忍不住想要打扰他,“其实那条白金嵌红宝石的更好,更适合收藏。近几年装饰艺术是大热门。”

      “她更适合珍珠”他坦率地说。

      “是送给太太的?”

      “嗯。”

      “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在楼上忙自己的事。一个学术研讨会。”

      “关于什么的?”

      “器官移植。”

      “她是医生?”

      “对。”

      “她才二十三岁。正常医科大学需要五年甚至更久。”

      “她小学和初中跳级了。”

      “她跳级是为了能和您一起上高中吗?”

        宇智波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过最终点了点头,“对。”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样简单的一个词里孕育着些许甜蜜。他很少谈起自己的妹妹。可是这样情不自禁的温情也没有给过别人。这让她心里的毒蛇叫嚣得更响。

        她故意把图鉴翻的哗哗响,一边问他:“您知道这次估价最高的藏品是什么吗?”她摊开一页,有些挑衅地把那幅画展示给他看。

       “这是……”

       “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

        她把两个名字咬得很重,手指在页脚上轻轻地敲打:“大和绘,完成时间大概是公元十三世纪前后。保存状况良好。而且相较于相近的神话题材,它非常非常特别。”

       她抬起眼睛,定定地凝视着鼬。

      “在与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相关的绘画中,他们最常见的形象是站在天之浮桥上,用天之琼矛搅动海水。但是这幅画……描绘的却是伊邪那美以栉齿点火,于黄泉殿内偷看伊邪那美时的场景……”

        传说,伊邪那美与伊邪那岐生体长成时,兄妹俩绕天之玉柱行走,并在相遇之处结合,以伊邪那美身体凹处与伊邪那岐的凸处互补,孕育出了国土与诸神。

       伊邪那美因生育火神加具土命而死,伊邪那岐追至黄泉,想要寻回爱妻。却不小心看到了她浑身生蛆的丑陋模样。伊邪那岐转身便逃,伊邪那美先是派出黄泉丑女与八大雷神,而后更是亲自追来。

       最后伊邪那岐用千引石堵住黄泉比良坂。兄妹隔着千引石发出夫妻决绝的誓言。伊邪那美命发誓每天杀死千人。伊邪那岐命却说每天要诞育一千五百人。

       兄妹、夫妻、美好的开端和恩爱不复的结局。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话说的这么明显,但心里却抑制不住泛起层层扭曲的快意,她像是拉闲散闷那样问:“生活总是在改变,而且总是变得不如回忆里那样美好,是不是?”

        她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会不悦地请她闭嘴。那样倒是能让她心满意足。好像同样的结局也会迟早光顾在他们身上。

        但他只是平静地望了她一眼。他黑色的眼睛如同深渊,而深渊又凝视着一切。

       “回忆是一种虚幻的甜蜜。它早已不是当初的现实本身。事实上,没人能记住过去发生了什么。回忆不过是过去情绪的放大和延伸。”

       他像是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那种冷静自持的语调轻而易举就能让她偃旗息鼓。

       “伊邪那岐因妹妹的变化而心生恐惧。但他没有意识到,连同他们孕育的世界和他自己也正随着时间流逝面目全非。对于一味追逐着过去的镜花水月、不肯直面现实的人来说,黄泉亦或现世不会有什么区别。”

       她扭过头,不服气地反问他:“这么说,连您也会改变吗,宇智波先生?”

       “改变不是一件坏事。就像少年也会期待着自己长高。变成父亲那样能独挡一面的男人。聪明的人会希望变得更轻松。而愚笨的人渴望变得更聪明。”

       “那感情呢?您对您夫人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吗?”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归于平静。

      “我每天都觉得我对她的感情比前一天更深。而她也比前一天更需要我。”他柔声说,“我甚至认为,是她塑造了我,而我也塑造了她。”

       他停顿片刻,眼中似乎又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没有人天生亲密无间。但我们总是像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那样,尽可能地向对方靠拢。以一个有缺陷的灵魂去补合另一个有缺陷的灵魂,这是达到完满的唯一方式。”

     (6)妹妹

       她们只见过一次。而这唯一的一次对她来说早已恍惚如梦。她记不清那时候的细节,只记得仿佛是一次略带私人性质的宴会。她见到了迪达拉、宇智波止水、甚至于那个传说中被摁进黑色桑塔纳的妹妹的朋友。

       他实在好认,一头炫目的金发亮得瞎眼,说话快得像飓风过境。还有什么诸如水磷,香月之流,据说也是宇智波夫人的朋友。他们色彩斑斓的头发远看活似三流民间街头艺术团。

       后来有人通报,说宇智波先生和宇智波夫人到场了。她不愿意像个看热闹的老百姓一样抢占前排,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下巴。她迫切地想知道在这场还未开始的战争中早早战胜她的到底是怎样的佳人?在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后隐藏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他们感情好吗?他们真的很像吗?

       那天的花枝吊灯近乎炫目,她想或许是新艺术的风格。于是她想象说不定他们登场时还会有什么仙雾缭绕的舞台效果,搞些干冰、碎亮片、或是夸张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但没有,哥哥只是牵着妹妹的手普普通通地走进来了。妹妹脸上的表情让人们以为她是走错路了。

       她突然想起雪莱的那句诗:“她走在美的光彩里,如夜晚皎洁无云而繁星满天。”

       他们真的很像,像一个人的两面。一个善于隐藏,一个锋芒毕露。妹妹被哥哥牵着走到她面前。哥哥低声提醒她说这是森田绿小姐,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他们所说的、那幅漠不关心的表情,不失礼节地朝她伸出手:“您好,森田小姐。”

       她注意到了她黑色手套上的三排扣珍珠手链,和黑裙下的黑色高跟鞋。它们真的很衬她。

       像她猜测的那样。喜欢哥哥,男孩气的装扮和学术研讨会的妹妹不善于应付任何一个社交场合。她话不多,沉闷无趣,时常记不清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和路人乙,但每个人都很纵容她,好像冷场和其貌不扬是他们的过错。而美不会犯错,美需要的是盲目的维护和崇拜。

       她看到她和迪达拉针锋相对,吵嚷着“我觉得你今天的裙子衬得你身怀六甲,”和“你应该让你的形象设计师给你定制一款高跷,”。她还不高兴地和止水说,“止水哥,我听说你最近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宇智波鼬乐于陪伴自己的妹妹,助长她的天真稚气和率性而为。于是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流言蜚语只不过是她身上某一特点的无限放大。迪达拉挖苦她,止水吐槽她,女售货员羡慕她,但在他们的故事里,她的可爱、骄纵、直率和美丽总有人照单全收。这个人就是鼬,她的哥哥。流言里总暗示着他们的天独厚和旁若无人,而这一点是真的。

        她甚至理解了那种传闻中的矛盾——妹妹对别人的关怀无动于衷,却对哥哥的陪伴执着得可怕。她敷衍地用小星星打发了止水一次又一次,但却愿意为哥哥穿上并不喜欢的高跟鞋。

       她发现自己愤怒,嫉妒,又无可奈何的绝望。她觉得自己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一个信号,一个冲锋陷阵的机会。但却被告知战争早已结束。她输得如此干脆。

       她用上所剩无几的力量和勇气,趁着妹妹跳舞而哥哥落单的时候找上了他。那时他站在阳台上,刚刚结束了一个电话。

       他听到脚步声,转身随口打了招呼:“森田小姐。”

        “宇智波先生。”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令人躁动的喧闹,“我很抱歉上次冒犯了您。”

        “没什么。那只是一幅画而已。”

       她被他大度的态度刺痛了,想不通他为什么总对自己视若无睹。在他擦肩而过时,她突然大声叫住了他。

        “宇智波先生。”

        他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宇智波先生,我以为您是一位成熟、理性、且将会在未来大有建树的青年。我以为您的每一个选择,都会经过深思熟虑。是最正确,最冷静,最符合利益的。”

       他平静地倾听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可是您……您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呢?您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有违人伦?在一些国家,它甚至会遭到最无情的鄙夷和唾骂。您难道不怕这桩婚姻会成为您以后生涯中的污点?还有孩子,近亲结婚会在基因上留下很多隐患,难道这一切您都没考虑过吗?”她突然截住话头,垂下目光,意识到自己太过界了,“抱歉。”

        擦过耳畔的风很静,轻得如同一声叹息。她咬了口自己的舌头,突然很期望这一切都是梦。

       “我从不觉得她是我的污点。我们……也不打算要孩子。”

        她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

       “孩子意味着需要额外的关注和陪伴。但我想给予她我全部的时间。我希望她对我也一样。所以,我们不需要第三个人。”

        她一时间几乎语塞,被一种巨大的、无法宣泄的情绪震荡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她听到了尖细的高跟鞋的声音。一张与鼬过于酷肖的脸出现在他的身后。身后还跟着一个牙齿奇怪的年轻人。 

        看起来特别像男闺蜜带着正主来宣示主权。

      “鼬,我要开始弹琴了。”她仰头望着自己的哥哥,语气有点撒娇抱怨。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哥哥亲昵地碰了碰妹妹耳畔的钻石耳环,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抱歉,这个电话打了太久。你会弹什么?小星星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的声音渐渐飘远,接着,远处真的传来了钢琴声,以及拜伦的《雅典女郎》。

         那个牙齿奇怪的妹妹的朋友站在原地,倾听着她的歌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讥诮地问:“你享受到这美妙的夜晚了吗,森田小姐?”

       宴会结束后,她怀着茫然的心情踏上返程。巧合的是,当汽车掠过一座公园时,她在河边看到了那辆属于宇智波夫妇的座驾。于是她让司机把车停在隐蔽的地方,悄悄窥伺着一切。

       车门打开了,率先走出来的是妹妹。她的发髻不知何时已经散开,黑发不规矩地披散下来。接着她开始一件一件地摘掉身上的珠宝,先是那条二十万美金的珍珠手链,然后是耳环和项链。它们被一股脑毫不吝惜地扔进车窗。她显然被惹到了。

       她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走,高跟鞋已经换上了平底鞋。鼬连忙追了出去。在他穿过公园的时候,那些隐蔽起来留着戏弄游客的喷泉突然喷涌而出,把他淋了个正好。

       妹妹回过头,怒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她望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哥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鼬自嘲地笑了笑,又有些无可奈何。他湿淋淋地走过去,前所未有的狼狈,却又不可思议的英俊。

       妹妹板起脸,装作还在生气,但眼睛和嘴角又似乎是在微笑。她捧起鼬的脸,狠狠擦了擦他湿漉漉的脸,故作凶狠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鼬的目光突然变得炽热,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忘情地亲吻她。她用双手充满占有欲地紧紧圈住鼬的肩膀,一只手戏谑地握住了他脑后的长发。

       她从没见过两个人如此缠绵而眷恋地拥抱彼此,好像他们在古老的昨天早已这样拥抱了无数次。她感到悠长而浪漫的岁月在流动,在他们的唇齿与眼睛之间。

       她吩咐司机驾车离开。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刚刚绽放过烟火的天空。自此之后,她再没有见过他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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