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里的猎人(1)
写了一点点投喂你 @蔷薇柠檬
(1)
莱昂尼德已经跟踪猎物七天了。
猎物会在每天早上七点钟打开家门。花商会为他送来新鲜花束。接着是早餐时间,他早餐吃的很少。昨天是树莓配三文鱼。今天是法式吐司。每餐必有红茶。
七点三十是他出门的时候。他会离开他位于河岸边的公寓。开车去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卓别林剧院。那里是他工作的地方。他最近在排一出俄国作家的戏剧。莱昂尼德记不住名字,但常常看到他穿着肥大的女人的裙子跑上跑下。
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是午休,他会到剧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用午餐。偶尔会带一两个朋友。朋友往往是固定的。很少在他身边看到陌生人。
他喜欢喂餐馆的鸽子和流浪猫。莱昂尼德猜他不知道流浪猫转头就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死鸽子。
他喜欢慢慢喝茶,加很多很多糖。辛辣食物是他的最爱,不过不知为什么他最近很少会点。
三点钟是下午茶时间。莱昂尼德假扮送餐员为他送过餐。盒子里往往是一盒马卡龙。
莱昂尼德送过三次餐,每次都能得到六美元小费,他喜欢数字六。
但猎物并没有认出他。
猎物晚上会在剧院准备演出。但只有主演临时有事时他才能上场。
没有演出时猎物喜欢去坐游船。他喜欢用相机对准落日。
从码头到公寓会经过一辆简陋的餐车。但他很喜欢在那里买面包。偶尔会和餐车老板聊点什么。他钟爱花型面包,淋上满满的树莓酱和炼乳。
他的丈夫会在八点之后回家。猎物会打开门给他一个拥抱,并吻他的脸。
晚上他们会做爱,近日持续时间日渐增长。莱昂尼德聆听着他情欲的呻吟、轻轻的喘息、还有闺房的话语。猎物很高兴,他说他的丈夫很久都没有对他如此热情体贴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他又会打开家门,周而复始。
在监视跟踪他的第七天晚上,莱昂尼德接到了一条短信:“明天动手。让他消失。”
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到来一股梨花香。莱昂尼德觉得那是他身上的味道,猎物身上的味道。
他身后的那栋公寓里,他们又开始做爱,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弹簧床吱吱呀呀地摇晃,像水中的木船。他叫得高亢,最后甚至变得虚弱沙哑。
莱昂尼德知道,这是他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他的安逸人生到此为止了。
(2)
猎物于早上七点准时推开家门。签收了一束奶油色的奥斯汀-园丁夫人。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道路拥挤不堪。但他早早出门,一路上心情愉悦。今天晚上有他的演出。
莱昂尼德跟踪他抵达剧院,四处人来人往,莱昂尼德没有下手。
猎物快乐地和来往的每一个人打招呼。连陌生人都没有遗漏。
猎物开始排练,穿着肥大的裙装像鸟一样穿梭。说着幽默自嘲的台词。
休息时间。戏剧导演走过来夸他演得很好。比原定的男主角演得还要好。他因此而害羞。
戏剧导演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觉得奇怪。但当那支手滑落在他的腰上时。他躲开了。
导演追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他脸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
导演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十二点一到,他步行来到熟悉的咖啡馆吃饭。
一路上,他跌跌撞撞,有些失神。一个路过的小偷偷了他的银手链。莱昂尼德帮他要了回来,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猎物把一片面包喂给猫和鸽子。猫没有吃,在他面前咬死了鸽子。
猎物很惊愕。生活不是童话。人和人、动物和动物总是没法和平共处。在离开伊甸园之后,我们开始互相仇视。
猎物回到剧院。场务通知他休息,养精蓄锐等晚上的演出,下午没有彩排。
猎物安静地翻看剧本。在镜子前一遍遍地练习对白。穿着连衣裙在镜子前跳舞,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哈哈大笑。
下午茶没有点心,只有一杯红茶。
临近演出时间,没有人来通知他准备。他转动门把手,发现自己被锁了起来。
莱昂尼德悄悄帮他打开了门。
猎物跑到演员化妆间,得知自己的位置被第三替补取缔。
观众开始陆陆续续走进剧院。猎物从演员通道离开剧院。
天空依旧下着雨。他没有带伞。淋着雨失魂落魄地走向停车场。在车里,他趴在方向盘上痛哭。
二十分钟后,猎物发动汽车。向公寓驶去。
他的车在路边抛锚了。他掏出手机,诧异地发现自己无法开机。
猎物下了车,指望能找到一辆出租。
莱昂尼德把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您好,去河滨公寓。”他拨开贴在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湿润而幽深,“您的花真美。看起来像奥斯汀-园丁夫人。”
“这就是奥斯汀-园丁夫人。”莱昂尼德回答道。
(3)
莱昂尼德将勒索信寄给猎物的丈夫,去了商店和花店,卖花的小姑娘嘲笑他分不清月季和康乃馨,向他推荐了红龙月季和黛丝德蒙娜。
他买了黛丝德蒙娜。
他回了家,把早餐放进微波炉。用从未用过的热水壶泡了一壶红茶。
他去看猎物的时候,猎物还未苏醒。黑色的睫毛遮住眼帘,投下他静谧的梦境。莱昂尼德不明白为什么观众从没注意过他,他明明如此漂亮。
莱昂尼德将买来的鲜花放进玻璃瓶,悄悄摆在他的床头。猎物还在睡,莱昂尼德开始担心自己把麻醉剂的分量调得过重。
猎物终于醒了,麻醉剂在他的眼睛里残存了一点困惑和迟钝,他望着陌生的环境和坐在床边的莱昂尼德,摸不清楚状况。
“嗨,您好?我这是在哪里?”猎物迷茫地问,声音听上去干涩沙哑。
莱昂尼德为猎物倒了一杯红茶。他毫无戒心地说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地吹拂着热气。莱昂尼德盯着他仰头喝水时脖子的曲线,和滚动的喉结。
猎物把杯子递还给他。动作很轻柔。
猎物努力回忆昨天那个郁郁寡欢的雨夜,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以告诉我你是谁?这是哪里吗?”
莱昂尼德不答话,从衣袋里轻轻掏出那条银手链,托在掌心里拿给他看。
猎物黑色的眼睛喜悦起来,“这是我的,昨天突然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
莱昂尼德点点头。把银链上的铭牌翻过来:Chin,是猎物的名字。
“这是我受洗的时候,我的教母送给我的。谢谢你。”
猎物想要回自己的银链,但莱昂尼德却合上手掌,握住了猎物伸向他的手。他的手腕纤细得如同女人,像百合的根茎。
猎物有些不安地看向莱昂尼德,忌惮于他的力量,并意识到他们素昧平生,这场偶遇或许也暗藏危险。
莱昂尼德嗅到了他的恐惧,轻轻地松开了手。他握着那条银色细链的两端,把受洗铭牌重新戴在了猎物的腕间。牌子上的完整字句是:“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忧伤的灵,使骨枯干。”
莱昂尼德毫无感情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受洗的?”
“六岁。在社区的一所教堂。”猎物的双手交叉,静静地搭在腿上。莱昂尼德看向他微微散开的领口,看到一条黑色的细线和一小段漂亮的锁骨。再向下,衬衫突起了一个奇特的形状——那里是一个小小的基督受难十字架。贴着皮肤隐藏在白衬衫下。
莱昂尼德移开目光,有一束刺目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晃得他眯起眼睛,“来吃早饭吧。你一定饿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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