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冬】送冬(1)
开个新坑,大概比较狗血,人物肯定有OOC。
主盾冬,会有暗示性的火TJ和柯王子。
小火=斯托姆公爵=大盾的“父亲”
巴基在修道院长大,目前是个小修士。两人大概十二岁和十一岁。
(1)
当地本堂节这天,库恩采沃村的教堂被从附近赶来的村民们挤满了。修士们忙着接见形形色色的信徒,甚至还有从城里乘马车而来的虔诚的贵妇。于是,趁着这个忙碌的时刻,巴基偷偷从修道院后门溜了出去,淌过清澈的梅恩河,往河对岸斯托姆公爵家的庄园去了。
斯托姆庄园的花园年久失修,荒草萋萋,暗示出主人对园艺的漠不关心。破败的篱笆上爬满了开着白花的菟丝子和蛇醉草,小径被细长的杂草掩盖,荨麻长得到处都是。巴基小心地避开了它们恼人的绒毛,穿过两排荒废的花坛,灵活地跃上了一楼的阳台。
窗户是半开着的,带着树木清香的湿润的微风和温暖的阳光同时笼罩着巴基面前的这间书房,屋子里弥漫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安逸氛围。庄园主人的儿子正坐在桌案前读书,两道金棕色的眉毛微微皱起,流露出思索的神态。而他的保姆正坐在房间的另一角,安详地打着盹。
巴基偷偷笑了起来,他转身揪下一节坠着紫色小脑袋的风铃草,朝着屋内卯足力气扔了进去,正好打中了斯托姆小少爷的后脑勺。
小少爷颇为恼怒地转过头,皱起的眉毛却在刹那间松弛开来。在他喜悦却也相当无可奈何的笑容里,巴基正孩子气地朝他拼了命地招手。
“史蒂夫!”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呼唤着玩伴,“快来。”
史蒂夫放下书本朝他走了过去。古老的实木地板在他谨慎的脚步下发出细微嘶哑的呻吟。但这不足以惊扰这个安详惬意的午后。
“巴基……”史蒂夫弯起嘴角,朝他递出手帕,“擦一擦,你的额头都是汗。”
“我没事儿。”巴基撩了撩前额沾湿的几缕棕发,顺手接过了手帕,“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我觉得身体好多了。你怎么偷空跑出来了?弗拉基米尔神父没看着你?”
“今天是本堂节,他接布施还来不及呢。”巴基扬起下巴,轻轻哼了一声,微微向前突起的嘴唇和明亮快活的绿眼睛显露出淘气、任性的神采,“咱们去花园里坐会儿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现在?”
“就现在,你可以翻窗户,我从这边儿接住你。”他拉了拉史蒂夫的胳膊,像个章鱼似的把他向着窗外扯,“来吧,今天天气很暖和。我可以去你家茶房偷拿点茶。”
史蒂夫微笑起来,“不如我再去厨房拿点点心?”
“好!”巴基得意忘形地欢呼了一声,史蒂夫立刻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同时小心翼翼地朝史蒂夫身后看了过去,还好,老奶妈睡得很熟,像是被梦神缠住了身。她整个身子歪在一边,头巾一角指向地面,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两个孩子偷偷笑了起来,接着一个扶着另一个悄悄地翻出了窗户。
“我们分开行动,一会儿在花园里那个开着蔷薇的小石亭子见。”巴基兴致勃勃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巴基从茶房拿来了茶炊和蜂蜜。史蒂夫端来了一个飘着香味的盘子,巴基很快就被盘子里的食物吸引了:有花型小甜面包、甜羹、罂粟籽面包圈、水果软糕、果汁软糖、蜜饼和果酱。
巴基深深吸了一口食物散发出的香气,忍不住说:“你怎么拿了那么多,会被发现的。”
“我和厨房的柳德米拉关系很好,这都是她给我的。”史蒂夫催促着他,“尝尝看,斋期你肯定饿坏了。”
巴基本来不饿,可是经史蒂夫这么一说,他顿时感到自己饥肠辘辘,于是便从盘子里随便捡了一个小甜面包,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巴基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掀开了桌上桦木盒的盖子。盒子里装着满樱桃,每颗都鲜红饱满,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我负责照料的那颗樱桃树今年结了果,一直都想送给你尝尝。别客气,我今早都洗好了。”
“谢谢……”史蒂夫捻了一颗樱桃丢进嘴里,认真地咀嚼起来。新结的樱桃并不是很甜,有点涩和酸,但却能品尝出清新的果香,史蒂夫不喜欢太软或是烂熟的水果,他总是偏爱那些带了点酸、又很脆的口感。
巴基就着茶咽下了一大口面包,极为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像是一只吃饱的猫一样,懒洋洋地仰起脸,舒服地晒着太阳。“你父亲呢?”他好奇地问,“今天本堂节,我在教堂没见过他。”
“他去打猎了。”史蒂夫说,“他一直不参加任何宗教活动。你找他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只是弗拉基米尔神父今天突然又念叨起他来。”巴基戏谑地挑了挑眉毛,把这件事当做笑话一样讲,“又说他身为领主却不为村民们做表率啦,又说他对上帝的态度轻慢啦,又说他贪图享乐、灵魂堕落、无药可救啦……”
史蒂夫被巴基的语气逗乐了,他不以为然地反问他的朋友,“你认为呢?”
巴基又喝了一口茶,轻轻地打了个嗝,“我嘛……我倒不认为不去教堂就是灵魂堕落了。不过你父亲确实和我见到过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有些人去教堂,不过是想消除心中的恐惧。可是你的父亲不守斋、不布施、不祷告,却什么都不怕……”他讲到此处,语气间带了点天真的向往,“他给我一种非常勇敢的印象。尤其是每天在修道院的菜园里,看到他策马飞驰而过的时候,他真是器宇不凡,就像中世纪的武士一样!”
“他曾经是将军,”史蒂夫说。
“真的?”巴基双目灼灼,语气里隐隐透着兴奋,“那他见过我们的皇帝吗?”
“见过。他甚至还见过柯蒂斯·埃弗雷特。”
“那不可能!”巴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神地说:“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可他就是见过。他还参加过陛下在首都凯旋门的阅兵仪式。”
“那他为什么会移居到这儿啊……”巴基疑惑不解地问,“他还很年轻呢。”
“我也不知道。”史蒂夫低声答道。
巴基从活跃的想象中回过神儿来,突然注意到史蒂夫眼中的低沉失落。于是他亲亲热热地握住了他朋友的双手,温和地安慰他:“别气馁,史蒂夫。你的病很快就会痊愈。到时候你就可以像你父亲一样策马驰骋了。”
在巴基令人动容的真诚中,史蒂夫抬起目光,扬了扬嘴角,“谢谢你,巴基。”
他们在后院里又喝了会儿茶,一起谈天说地,忘记了时间。直到黄昏时分,夕阳流向大地,石亭、荒草、和整个庄园无不在辉焕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史蒂夫的奶娘醒了过来,穿过累累荒草找到了他们,把他们挨个数落了一通。
“我的小少爷,您不在书房读书,跑到这儿来吹什么风?您才大病初愈,还是在屋子里多休息的好。”
“对不起……”史蒂夫对老奶娘报以歉意一笑,眼睛却一直盯着巴基瞧,“今天天气很好,我听说院子里的蔷薇花开了,就想出来走走。”
“蔷薇花有什么好看的?花粉会引发您的哮喘。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又好担心您了。”老奶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正好看到巴基在对她做鬼脸。她抬起手,用拐棍轻轻碰了一下巴基的腿,怜爱又恼怒地骂他:“你这个长耳朵的短命鬼,早晚有一天会让魔鬼捉去。我非要告诉弗拉基米尔神父,让他打断你的腿不可。”
巴基跳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腿,讨好地朝这个淳朴又慈爱的老太笑了笑,“您发发慈悲吧,我还是很爱我的腿的。”
巴基看到太阳西沉,才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便慌忙地同史蒂夫告别。他刚跑到大门口,正好遇到斯托姆公爵和随从们从远处的林子里浩浩荡荡地步入庄园。公爵是为首的第一个,骑着一匹健壮的银灰色纯种马,红色的天鹅绒披风随风抖动,在夕阳下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您好啊,公爵。”巴基站在门边,毫无怯色地向他打起了招呼。
公爵勒紧缰绳,浅蓝色的眼睛朝他投下飞快的一瞥。
“小鬼,又是你?”公爵扬起嘴角,笑容中流露出嘲讽,“怎么,弗拉基米尔打发你来要布施?”
“回公爵大人的话,我是来看史蒂夫的。”
“哦……史蒂夫……”公爵微微转了转眼珠,好像这时才看到儿子和他脸上他恳求的神色,“他病了,天天闷在家里,我看他早晚会被憋疯。”
巴基悄悄打量了一眼史蒂夫,发现他已经在公爵戏谑的语气里悄悄红了脸。
公爵跳下马,一边步入屋舍,一边将话漫不经心地扔在身后,“既然你来了,不如吃了晚饭再走。就算是我给你们教堂的一点施舍了。”
公爵并不好客,与左邻右舍落落寡合。庄园里没有女主人,只有史蒂夫一个小少爷。至于他的母亲是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据说,公爵是因为在皇帝面前桀骜不驯,所以才被撤职,一家人迁到此处。村民们都说他是个怪人,他身上有很多令人不解的谜团。人们既怕他,又疏远他。
可公爵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确切来说,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不酗酒、没有情人,唯一的爱好便是骑马打猎,即使是对唯一的儿子,他也从不流露出过多的亲昵。
可巴基依旧非常喜欢公爵。因为他是从外面的世界走来的、见过世面的人物,这对于一个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孩子来说,无疑充满了诱惑。
晚饭过后,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在史蒂夫的坚持下,巴基留了下来。比起呼号、颤动着的森林,屋内显得格外寂静。巴基意外地发现公爵父子竟然毫无交流,史蒂夫在专心致志地看书,偶尔会回答几个巴基的问题,而公爵面对着壁炉,显然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巴基对史蒂夫手中的书本不感兴趣,他偷偷注视着公爵火光映照下的冷峻的侧脸,满脑子都是战争、皇帝、阴谋、和宫廷,修道院没有这方面的书,村民们的故事他早已倒背如流,他渴望能够得到那以外的东西。
巴基犹豫再三,终于鼓起了勇气,“公爵大人,史蒂夫说您当过将军,对吗?”
史蒂夫放下书本,古怪地看了巴基一眼。而公爵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回答。
“您见过柯蒂斯·埃弗雷特?”
“见过。”
“他长得什么样?”巴基兴奋地问道。
“我只在战场上见过他,当时我们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容貌。”
巴基不顾史蒂夫制止的目光,接着问了下去,“听说您见过皇帝,对吗?”
屋子在一瞬间静得可怕,只有暴风雨嘶哑的威胁连同火炉在屋内哔拨作响,公爵在沉默中回过头,眼睛映着闪动的炉火,像是黑暗夜色里的星辰。
“我见过他。”
“他什么样儿?”
“他很聪明,令人捉摸不透。”
巴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公爵的眼睛里,他看出他并不乐于谈论过去的那段回忆,或许宫廷和服役生活真的令他感到苦恼,而由于自己引起他再度回忆起这种苦恼,巴基感到些许的内疚。
“那么,您在军队服役的时候一定很招姑娘们的喜欢爱吧。”
史蒂夫惊讶地望着巴基,似乎在震惊于他话语中的淘气。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向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对象。
出乎意料的是,公爵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他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手肘支着沙发扶手,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
“小鬼,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您吻过多少个姑娘。”
公爵露出思索的神色,故作苦恼地说:“我想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巴基笑了起来,“您都很爱她们咯?”
“小鬼,你可以吻无数的姑娘,可爱人永远只有一个。”
“那您的爱人是什么样的?”
史蒂夫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握住巴基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公爵从没告诉过史蒂夫他的母亲是谁,生的什么模样,又是如何生下了他。他曾经无数次地追问过,可得到的永远是语焉不详的回答。父亲的回避和自己的直觉告诉史蒂夫,父亲在故意隐瞒着一个并不美丽的秘密。而巴基的问题却无意间戳中了这个一直被回避的秘密。
公爵没有立刻回答巴基的问题,他转过头,重新面向火炉,浅色的眼睛在一瞬间布满了忧伤。
“他很漂亮,又很软弱,常常需要别人的安慰。”
巴基悄悄回握住史蒂夫的手,不动声色地安慰着他。他们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公爵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间的怅惘,剧烈的情感裹挟着回忆涌入他的眼睛。巴基在一瞬间看入了迷,为这个模糊的故事而深感动容。
“公爵大人,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公爵笑了笑,嘴角弯起的线条显得有些苦涩,“在遇到他之前,我总是会对上帝抱怨不幸,又日日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在国王面前求取一点幸运。可遇到他之后,他便成了我的国王,我的上帝。”
巴基在心里轻轻叹气,眼中却闪烁着灼灼的星光,最终,他问出了那个史蒂夫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么,您的爱人现在在哪儿?”
公爵没有再回答巴基的问题。他从墙壁上取下一架巴拉莱卡琴,在雨声中轻轻拨弄起来。颤动的琴音如同白发冬日的忧伤,悄悄地流入了这个被暴风雨征服的夏日的夜晚。
那不是图尔西本地的音乐,它来自于遥远的北方,一个永远飘着细雪的国度。据说,每次它在大街小巷响起,恋人们都会因那辛酸的旋律而心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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