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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山间的梦,是狂野的风

【柯TJ】霍赫马诺城(3)

        惊情四百年AU

        (3)

       “先生,您怎么一个人站在枞树下发呆?”

       在空旷的雪地里,突兀响起一个陌生人的声音通常会显得格外怪异,更何况是在这里——夜格外冗长而肆虐的北方,那些最为神秘、遥远、且令人难以捉摸的传说都是诞生于此地。

      可这个声音听起来偏偏是柔和低沉的,闻声识人,那大概会是个极为快乐的年轻人。

      Curtis回过头,看到雪地中央有一位年轻的骑手正温和地望着他瞧。他骑着一匹栗色的骏马,银灰色的毛皮斗篷盖住了半个马身。他的领口系着一颗红宝石,形状如同被利剑刺穿的心脏。

      Curtis纵马朝他走去,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被冻得发红的脸上带着天真的骄傲。他有一双湿润的绿眼睛,满怀情感,富于幻想。当Curtis走近时,他闻到了年轻人身上淡淡的香气。

       “我迷路了。”Curtis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看您的样子,您是从外地来的吧?”年轻人背靠着雪原和夕阳,被霞光笼罩。他棕色的卷发被风吹乱,带了点金色和紫色,像是卷曲的葡萄藤。他同样也在打量着Curtis——这个英俊而内敛的外乡人,他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就连他的沉默也充满了力量。

       “我从东方的霍赫马诺城而来,想要到基利波的王宫去。”

       年轻人漫不经心地笑了,他收起目光,转头望了一眼波尔肖宫的方向,拉了拉手中的缰绳。

       “那么,跟我走吧,迷路的旅客。这儿的夜晚总是降临得很早,到了那时,冬天的原野会变得格外危险。”

       Curtis策马跟在年轻人身后,偶然瞥见了他系在马上的火枪和空空如也的口袋。想来这富家子是出来狩猎找乐子的,可是天气太冷、他的运气又差,因此一无所获。

       “您喜欢打猎吗?”Curtis问。

       “喜欢极了。”年轻人懒洋洋地答道,“只可惜我今天的运气糟透了,除了您,我连一根斑鸠的羽毛都没找到。”

       “那我现在成了您的猎物了吗?”Curtis一本正经地问。

       “算是吧。”年轻人莞尔一笑,以一种贵族子弟特有的轻浮与玩味,浅浅地瞥了Curtis一眼,“说说看吧,异乡人,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节来基利波?又不知深浅地想要到那阴沉无光的王宫去呢?”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前往波尔肖宫,是想从那里娶走一位新娘。”他如实以告,语气却比刚刚开玩笑时还要像是一句玩笑。令人难辨真假。

        “听听,好一个如意算盘!”基利波少年笑着嚷了起来,“不过,要我说,波尔肖宫的美人们虽然个个聪慧,家财万贯,可脾气却糟糕透顶,我只怕您无福消受。”

        天空隐去霞光,灰白得如同粉刷过水泥的墙面。寒风紧涩,林子里雪松的清香变淡了许多。不一会儿,天上开始下起雪来。

       雪花落在Curtis金棕色的睫毛上,将他浅色的眼睛衬得像是雪地里还未被冰封的湖水。

      “那么您倒是说说,波尔肖宫的美人们有着怎样的坏脾气?”

       “他们?他们个顶个的傲慢无礼,睚眦必报。谁若是对他们有半分轻慢,他们必百倍奉还。可若是诚心相待,也不见得就能得到半点温存。最糟糕的是,他们像是林子里的动物一样野性难驯,就连上帝都不足以拴住他们的脖子,更别说是您了。”

       “我不想用绳索拴住任何人。”Curtis说,“再紧的绳索,日积月累也会变得松弛,想要逃掉的夜莺也一定会逃掉。还不如用针【1】把两个人钉在一起。纵使钢针生锈,只要稍稍一动,便会流血、会疼痛。谁也别想一个人跑掉。”

       可谁又会在心里平白放一根针呢?谁会抓取烧红的炭火放在胸口,心甘情愿喝下致命的鸩酒?

       只有最凶狠而柔情的人会这么做,因为他们固执、沉默,像是经历了亿万年才到达地球的星光,他们的吻比一世生命更长久【2】。

      “先生?”

      “先生?”

      “您在想什么呢?先生?”

       Curtis回过神,双眼渐渐聚焦,融化在了Thomas羞怯而好奇的目光中。他们阔别多时,甚至已不能再用年月来计算。他们错失的是生与世。

       “这么冷的天气,您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剧院前淋雨?”他温和地问,像是一个相识已久的好友,毫无芥蒂地表达着自己的关怀。可是,对于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这种熟稔未免太过唐突。Curtis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切,他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陌生人应有的礼貌,“Curtis Everett,您的忠实观众。”

        “Thomas……”Thomas微微停顿了一下,还是报出了他在剧团才会用的姓氏,“Waterhouse。Everett先生,我还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您了。可即使您有所顾忌,不愿见我,总该给我一个当面道谢的机会吧。”他擦着脸上的雨水,却不知道他腮边的脂粉和眼线正混合着雨水滴落,像是丑角眼底的图案,又或是一条黑色的泪河。

      “哪里的话,我只怕我的冒昧会打扰到您。因此只能选择做一个沉默而无望的爱慕者。”他平静地注视着Thomas,眼中有一丝笑意,“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正好我就住在这附近,不如去我那里取取暖,换件衣服吧。”

       似乎是老天爷有意为难,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淡紫色的闪电。随着雷声穿透云层,如同海浪般翻滚,雨下得更大了。

      “我不会打扰到您吧?”

      “当然不会。”Curtis微微抬手指向前方,将Thomas引向了自己的马车。“事实上,我是一个来自东方的旅客,我的家乡离这儿不远,可生活习惯却天差地别。现在我一个人独居于此,正愁没个人能引导我多了解一些当地的风俗。”

       “您长得确实不像是俄罗斯人。”Thomas不无赞叹地说,“可您的俄语说的和我们一样好。”

      Curtis的住处坐落在丰坦卡河边,曾经是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时期一位权臣的故居。在黯淡无光的天空中,黑夜与宫殿模糊的线条汇流于一处,像是一只沉睡在河边的猛兽,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这里的房间虽多,却见不到什么人,只有一位年迈的管家殷切地迎了上来,引着Thomas去了一间燃烧着温暖壁炉的休息室。

       Thomas换上了一件平纹细棉布的白色睡衣,疲惫而放松地坐在一条卧榻上休息。卧榻上铺着一层柔软的动物毛皮,摸起来格外温暖柔滑,他忍不住将十指插进绒毛中,顺着一个方向来回地抚摸着。房屋里温暖的炉火和松香的气味使他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困倦。刚开始,他尚可勉强支撑着等待Curtis的到来,可是不过片刻功夫,他竟然倒在卧榻上睡着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Curits早已站在那扇虚掩的门边,透过狭窄的缝隙沉默地注视着Thomas,像是在暗中窥伺着一个美丽的秘密。好像他只不过是一个归人,而门内则是等待他多时却又抵抗不住疲惫的爱侣。他们本该如此,当Curtis推开那扇门走进房间时,Thomas会像一只家猫一样惊醒,半睁开眼睛,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朝Cutis伸出一只几乎无力抬起的手。

      他隐忍地等待着,等待Thomas从一场梦中苏醒。认出他是谁。

      过了一会儿,年迈的管家捧着熨好的衣服走进了休息室。Thomas醒了过来,Curtis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听到他对管家说,“请帮我拿一些针线来吧。”

      于是,当Curtis鼓起勇气走进房间时,他看到Thomas正拿着一根缝衣针,对着衣服的一角大胆而英勇的战斗着。他的手法笨拙可笑,几乎每一针都会准确无误地戳到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流了血,像是雪上殷红可爱的一点。但是那一点,就足以让Curtis心底深处的欲望兴奋地叫嚣起来。

       Thomas含住自己的手指,抬起头,露出了一份窘迫而委屈的神情。他将衣服和针线放在一边,微微扭过头,脸颊映着闪烁的玫瑰花般的炉火,“您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笨?”他羞怯地说。

      “您只是不擅长做这些。”Curtis坐在了他的对面,目光落在了他雪白的颈边,接着是他涨红的脸颊,“我曾经帮助过人家修剪花枝。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盆月季,淡紫色,像是夕阳的最后一道霞光。可我却偏偏把最美丽的枝叶悉数除去,最后还不小心剪掉了一朵未放的花苞。他当时难过震惊极了,看得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外套剪开,好让他出气。”

       “何必对自己太过苛责,您已经足够体贴了。很少有人愿意去做一件会显露出自己笨拙的事情。除非是为了让谁高兴。”Thomas笑了起来。“您的家乡是哪儿呢?”他好奇地问,“那里的天气大概比这里好多了吧。”

       “我的家乡是霍赫马诺。”Curtis回答道,“那是一个毗邻河流和高山的美丽小城。如果说那里有什么地方毫无异议地远胜彼得堡,那恐怕就是天气了。霍赫马诺四季如春,天空往往晴朗无云,阳光则过分的慷慨。”

      霍赫马诺,这不是Thomas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城市了。前几天,就在Alexei的口中,这个拗口的名字被不经意地泄露出来。可是那时它却没有如今在Curtis口中这般满怀深情,Thomas的思绪随着他的声音飘的很远,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片秀美的山林。

       他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屋子里淡淡的玫瑰花的芬芳,自然而然地说:“那里大概会有一片美丽的蔷薇花海吧。”

       “您怎么知道的?”Curtis满怀深意地望着他,浅蓝色的眼睛深处有一点神秘的紫色,映着炉火,此刻像是星星一样炯炯发亮。

       “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样觉得……总觉得应该种着蔷薇花。”

       “看来您说不定在睡梦中游览过我的故乡。”

       “或许真的是这样。”Thomas笑了,因为他喜欢这个说法,并从心底里认为它浪漫非凡,“或许您不相信,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觉得您非常面善,感觉我们在哪里早已相识了一样。”

        “我相信。”Curtis说,“因为我对您的感觉也一样。”

       Curtis看出Thomas非常困倦,便劝他说:“外面还在下雨,实在不能让您就这样回去。不如今天就在寒舍住上一晚,等明天天一放晴,我就立刻安排车马送您回去。”

       Thomas点点头,他向Curtis道了谢,便跟着他朝着客房走去。他那时太过疲惫,只感觉这条走廊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影子孤独地映在墙壁一侧,像块轻飘飘的薄纱。

      Curtis推开一间舒适美丽的卧房的大门,那时Thomas昏昏沉沉,而他心中则千回百转,早已顾不得什么陌生人的克制。他看着Thomas入睡,又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这才在黎明前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

      第二天,当Thomas醒来时,天已经放晴了。天空像是一块透明的蓝色玻璃,没有一丝杂絮。他又躺了一会儿,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柔软的床榻。

      Curtis不在,餐厅里早已准备好了可口的早餐,偌大的庄园里还是只有老管家一个人忙前忙后地为Thomas准备车马。

       老管家将Curtis留给Thomas的便签交给了他,上面写着:“很遗憾我不能与您共享怡人的晨光。我有些私人事务,必须要去A地处理。我的管家Igor Alexandrovich会为您打点好一切。如果有什么需要,告知他便可。昨天晚上我们曾有过一场令人愉快的对话,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Thomas想了想,他要来了纸笔,也给Curtis留下了一张便条,“谢谢您昨天晚上的款待。我想您会给我一个机会略表谢意?我知道莫伊卡河边有一家咖啡店。那里的果仁蛋糕已经征服了首都……”

       到了晚上,太阳落到地平线之后的时候,Curtis从他阴暗冷寂的地下室中醒了过来。黑色夜幕的降临催生了他的鲜血的渴望,他跃出棺材,登上了狭窄的螺旋石阶。

      屋子里灯火透明,门帘紧闭。老管家看到主人后便走了过来,恭敬地递上了Thomas的便签,丝毫不为他的古怪举止和过分苍白的皮肤而感到奇怪。

      Curtis望着纸张上Thomas的字迹,目光中浮现出柔和的笑意。他仿佛能够想象到Thomas落笔时专注的模样,以及写下落款时愉快而期待的神情。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送给Thomas的玫瑰花被他遗忘在了这里,那群奶油色的可爱的精灵,正在水晶瓶里安静地绽放着。他走了过去,属于黑夜的气息包裹住了娇柔的花朵,足以扼断猎物颈椎的手温柔攀上了脆弱的花茎。

      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嗅着玫瑰的芬芳,脑海中则是刚刚重逢的爱人。

       夜色愈发低垂,万籁俱寂,在月色的朗照下,将要捕杀猎物的野兽露出了仅有的温柔与仁慈,在花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TBC

【1】来自维卡·达伊涅科的一句歌词:“我们被钉在一起,以太过锐利的针。”

【2】路易斯·罗萨雷斯,《为什么有时命运会迟到》:“有些爱比一个吻还短 有的吻比一世生命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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