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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山间的梦,是狂野的风

铃兰花综合症(4)

      @蔷薇柠檬 

       (4)

        兰伯特审问了文森特·卡尔帕近两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他从没见过这么固执沉默的嫌疑人,像钢板一块,软硬不吃。      

        问到后来,他渐渐有些失去耐心了,忍不住用上了点威胁的口吻: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可以脱罪了?认证、物证我们都有,即使你不承认,我也有办法把你送进监狱。”

       但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警局请过专业医生给他做个测试,坚持结果令人大跌眼镜。他在沟通交际方面存在障碍,智力也是中等偏下水准,换句话来说,他有点低能。

       但兰伯特对他毫无同情,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孩子、被他囚禁虐待数年的麦克斯,他就迫切地想要将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绑架犯送进监狱里关一辈子。

       眼看着今天注定无一所获,兰伯特只好终止审讯。就在他整理好资料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文森特·卡尔帕突然开口了:“我……可不……可不可以见……麦克斯。”

       兰伯特惊讶地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文森特·卡尔帕说话,他声音干涩,语言组织很不流畅。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学生。

       “你要见他?为什么?”

       嫌疑人又不说话了。

       兰伯特嫌恶地盯着他低沉的头颅,只觉得恶心,谁知道他会对麦克斯做出什么来,“你别做梦了。想都别想。”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再见到他。”

       兰伯特走出审讯室,格雷森探长正站在玻璃窗外若有所思。

      “还是那样,什么都没说。”

       探长点点头,“我听到了。”

     “他大概想拖延时间吧,这方法也够笨了,”兰伯特厌恶他,语气也很轻蔑,“不过以我们手头的证据足够把他定罪了。”

       “我听他最后要求见麦克斯?”探长突然问。

      “嗯,我拒绝了。我不会让麦克斯再受到伤害了。”

      格雷森探长听得皱眉,这种亲昵的用词让他想起霍尔博士的话:“您的属下和受害人走得太近了。”

       “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

      “我问了,他不说。还能因为什么?他怕麦克斯做出对他不利的证词,所以想要威胁他。”

      “那为什么他不提出见那个小姑娘?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兰伯特被问住了,想不出来答案。

      格雷森探长有些失望,告诫他:“你是警察,不是莽夫。不能靠自己的想当然办案。”

      兰伯特急切地分辨:“我知道,只是这件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我有些着急了……”

      “办案需要细心和耐心,光凭正义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知道了……”兰伯特讪讪地应道。

     “那个麦克斯,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他,兰伯特下意识地微笑起来,格雷森探长注意到了他眼底的暖意,“他恢复得很好,已经开始渐渐融入生活了。”

        探长在心里摇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如此,你以后就没必要和他过多接触了。”

       兰伯特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看向上司,“为什么?”

       “难道你在警校没有学习过,作为警察,是不可以和受害人距离过近的吗?这会影响你的判断,对你,对他,都不是件好事。”探长严厉地提醒他,“你不要过界。”    

       兰伯特不明白,甚至因探长的训斥而委屈,他觉得探长不能理解自己:“难道警察就不能有善意和同情心了吗?难道你让我对一个甚至都不敢大声和别人说话的人置之不理吗?我帮助他,是出于正义和良知!我问心无愧!”

        “你帮助他是出于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探长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峻起来,“可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考虑是否让你继续跟进这个案子,甚至对你实习期间的表现、你是否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员,都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格雷森探长对兰伯特的提醒言尽于此。他忽视了年轻警员愤愤不平的目光,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兰伯特刚刚打开家门,旁边的那扇门也开了。麦克斯从屋里走了出来,似乎是有些紧张,“你今天回来的好晚。”

       “怎么了?”

      “屋子里停电了,我很害怕。”他说完,有些慌张地走过来,拉住他的一只手臂,“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呆在你那里。”

        兰伯特本应该答应的,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麦克斯的依恋和期待。但他脑子里回响着格雷森探长的话,很乱,几乎无法思考。他被麦克斯渴望地看了很久,突然把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麦克斯立刻表现出一种被拒绝的不安。

       “在这里等着我。”兰伯特说。

       他回屋打开抽屉,把家里的蜡烛都翻了出来。他们一起回到了麦克斯的住处。兰伯特帮他把蜡烛一根根地点上,照得满室生辉。

        “还怕吗?”

       麦克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感觉好多了。”

       “那早点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他说完就朝门边走,麦克斯连忙跟了上来,像是追着光飞的蝴蝶。

       “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用一种令人放不下的柔软恳求兰伯特,“我很害怕。”   

        “有蜡烛啊……”

       “可我就是……就是害怕。就一个晚上。你留下来。你可以睡床。我睡沙发!”

        兰伯特几乎快要心软了,可是最后一秒,他还是狠下心朝门外走。  

       麦克斯没有拦他。就在兰伯特刚刚拉开房门时。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是我让你讨厌了?”他伤心地问。

       “不是。”

       “我打扰你了?”

       “不是!”

       “那是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漠?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理我了?是因为我被传证时没有好好说吗?我说了那些事情我记不得了,我真的记不得了!”

       声音变得越来越破碎,像碎玻璃一样扎在兰伯特心上。他心疼得受不了,有一种忍气吞声的憋闷。他猛地回过头。看到麦克斯的目光在烛火中变得支离破碎。一滴眼泪忽然从他的眼底滑落,让兰伯特忽然想像他是否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在紧锁的房间里期盼能获得拯救。

       “不,不是因为这个……”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和麦克斯解释,就因为警察必须要和受害人保持距离吗?可是他明明已经拉着他的手走出黑潭了,又怎么能突然放手任由他掉回去呢,“我只是……太累了。”他只好这样解释,“警局事情太多了。我有点累。”

       “是吗?”麦克斯有些敏感地问。

       “是,只是这样。”他口是心非地回答道。

      麦克斯突然安静下来,草率地擦了一把湿润的脸庞,目光渐渐沉了下去,黑色的眼睛有些失焦地看向一个角落。。

       “那么……你回去吧,晚安。”

         兰伯特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低声地回答: “晚安……”

         他轻轻关上门,却没有走。楼道里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他倚着身后的门板,目光没入黑暗中的虚空。

        身后的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他在做什么?又在哭吗?兰伯特的眼前浮现出那双幽深的眼睛,想起案卷里警察们初见他时的样子——当他的同事们亮出证件,说自己是来帮助他的时候。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甚至更害怕了……

       兰伯特突然很自责,责怪自己竟然因为探长的几句斥责就对他的恐惧视而不见。他几乎难以想象,麦克斯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重新信任有人能够帮他。

       他立刻转身,想要敲门。无论麦克斯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如果他要自己不要走,那么他就不会走。

       忽然,房间里传来一声玻璃杯碎裂的声响。兰伯特愣了一下,心好像跌进了冰窟,他焦急地把门拍得砰砰响,心急如焚地叫他:“麦克斯!是我!快开门!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麦克斯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刚哭过的眼睛有些困惑,“你没走?”

      兰伯特急忙看向他身后,地上有一摊碎玻璃,他语气有些紧张得吼他,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我想给自己倒杯水,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怎么了?”

       兰伯特愣了一下,有些脱力地靠着门框,深深松了一口气。麦克斯不解地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走了,陪你。”

      麦克斯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些高兴地为他关上了门,不住地问他:“那你要喝水吗?还是吃点东西?”

       兰伯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擦了擦他有些湿润的颧骨,突然伸将他拉进怀里抱住了。

       “你吓死我了……”

       兰伯特抱了很久,但麦克斯没有推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双手,回抱住兰伯特宽厚的肩膀。他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支蜡烛,深深的,像是一望无际的黑夜。

       一道幽微的光线忽然在其中点亮,颤动着,接着又倏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底深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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