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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山间的梦,是狂野的风

【高晋中心】爱人(上)

       逃出绝命镇AU,有大量的原创人物X高晋的情节,不过正经西皮是洪晋,ANYWAY,OOC预警,原创人物预警。     

     【1】

       菲利普第一次见到高晋,是在一堂民间文学选修课上。授课老师叶列娜·芭芭洛娃教授对各国民间文学中的鬼怪传统很有研究。

       她苍老而疲乏的声音讲起课来少有生动,菲利普很快打起瞌睡。朦胧间,他听到耳边讲述起有关中国明清志怪小说中“狐”的形象——他们通常拥有艳丽的外表、人的性情,还很喜欢引诱寄宿荒野的书生们和自己谈恋爱。

      讲到这里,学生们中间发出一阵窃笑。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打趣另一个人:“漂亮的狐狸,那说的不就是我们晋?”

      菲利普睁开眼睛,看到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东方男性。他下巴尖瘦,目光幽深,嘴唇红润而美丽。

      他注意到菲利普的窥视,抬起目光迎上他的眼睛。在那一刻他们四目相接。法国男孩被他黑色的眼睛蛰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找手中的笔。好像惧怕那双眼睛会施加魔法。

      他倒真像是一个东方的妖怪。

      下课铃打响时,菲利普故意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空荡荡的书包,眼睛时不时向对面瞟去。晋是个好人缘的家伙,但偏偏很少说话。他独自站了起来,将座椅推进桌下,身材挺拔得像一株白桦。

      菲利普下意识地跑在他之前,拉开教室门。他们在玄关处僵持了一会儿,晋冲他点了点头,“谢谢。”

       “我是菲利普·金特。”他伸出了有点湿的手,紧张地看着他。

       “我叫高晋。”

        晋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冲他微微颔首。他看菲利普时是需要略略抬头的,他在欧洲人当中显得是那么瘦小。

      “你是要去文学系的书店买课上说的那本参考书吗?”菲利普努力寻找自己的舌头、喉咙和嘴,好让它们说起话时更动听,“其实那里卖东西一直有些贵。我知道附近有家书店更便宜。”

      “那本书我早就买好了。”他的法语说的很标准,让菲利普有些吃惊。

      “我可以走了吗?”他又问,如同对一切洞若观火,却又漠不关心。

      菲利普不无失落地点点头,门就那么宽,他稍微侧侧身,晋就能走出去。

      当他们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晋身上雪松的味道。

      【2】

      晋从来没有落单的时候,即使他表现得总是那么内敛,可身边一直不缺热闹。

      菲利普是孤儿,他不太会和人群打交道。他总在等待。等晋身边为他空出一个位置。他感觉自己好像得了一种瘟疫。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围绕在晋四周,看着他读书、写字、喝咖啡,像是在狂热地追逐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秘密。

      在一次民间文学课上,两个人被分做一组做讨论。菲利普问晋,为什么在中国的民间故事里,狐妖总是会爱上人类。

      晋停下笔,转向他,“在西方故事里,女妖和女神也常常渴望人间的爱情。”

     “但她们爱上的都是英雄。可中国故事里的狐妖,总会倾心那些一无所有的书生。”他转着笔,感到有些无法理解,“而她们又是那么美丽、温柔、贤惠,近乎于完美,她们还有青春不老的容颜。”

       晋动了动嘴角,以一副带了点嘲讽的口吻回答他:“因为写这些故事的人和那些书生一样穷苦,他们渴望会有一个天仙般的人物装饰他们的失意。想象总是会让生活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重新低下头,不笑的嘴角紧绷着,有点像是赌气。菲利普觉得这很可爱:“晋,抛开理论角度呢。你有没有更浪漫的想法?”

      “你指的是什么样的浪漫?”

      “比如从狐妖们的角度出发,他们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或许和常人不太一样。”他托着下颌,眼睛从晋的脸上转开,不知在甜蜜地畅想什么,“正因为他们如此完美,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另一半有多好。他们只是想体验,用爱情丰富冗长的生命。”

      “这么说,或许在下一个故事里,他们就会去找一个英雄。”晋像是深谙了套路那样理所当然地说,停下的笔又开始在记事本上涂抹。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狐狸们不止会有一个爱人。

      所以,驯服他们的念头便显得那么诱人。

    “你一会儿有空吗?”菲利普忍不住问。

    “我打算去吃个饭。”

     “据说沿河岸新开的那家‘贝母餐厅’很好,现在正好是吃松露的时候。”他努力想表现得更自然些,晋已经拒绝过他一次。

      晋终于微笑起来,低沉的声音像是轻轻吹拂的风,“你是要我一个人去吗?”

     “呃……我其实是……”菲利普迟疑了一下,对着晋看了一会儿,突然读懂了他目光中流转的暗示,“当然不,我是……我是想要邀请你。”他反应过来,兴奋地抓紧了手中的课本,“我们一起去。”

      【3】

       菲利普从昏睡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晋。

       他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望向手里的一本书。笼罩在他身上的晨曦静谧而朦胧。

       菲利普几乎立刻微笑起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忆起什么。

     “醒了?”晋合上手里的书,将枕头扶高,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先等会儿,我去叫护士。”

       房间里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四周是被粉刷得刺眼的白墙。菲利普这才回忆起自己进了医院。因为食物中毒、又或是食物过敏——他在喝下第一杯红葡萄酒后就开始呕吐不止。

      护士跟着高晋走进病房。她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脸上依旧画着浓妆,声音泼辣而洪亮:“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只是普通的肠胃感冒,没什么大碍。”

       她翻着手里的检查结果,在看到某一行时轻轻吸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您知道吗?您是孟买血型。在欧洲的比例是百万分之一。如果需要输血,会变得很麻烦。”

      菲利普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士身后的晋,凝视着他半垂着的幽深的眼睛,心不在焉地说:“谢谢。”

      护士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露出了看弱智小男孩时的表情,感觉眼前这个人有点无药可救了。她轻咳一声:“医院每天供应三餐,时间表贴在病房门口。厕所在306号间,不能洗澡。你还有几项检查要做。我一会儿带你去。”她回头,转向晋,“你是他男友吧?我告诉你药怎么吃。”

     “其实……”菲利普怕晋会不悦,想纠正护士,但晋打断了他,顺从地说:“好。”

       过了一会儿,晋回来了。菲利普靠在枕头上,翻着那本他刚刚捧在手里的书。书上说的是一个漂亮的女鬼,在妖怪的逼迫下,去迫害一个书生。

      “对不起。”他看到晋,连忙合上书,放了回去。阳光把晋东方的面孔照得很亮。甚至连他的眼睛里都反射出了一丝含蓄的温存。

      “没关系。你可以看。”

      “不单单指这件事……”他勉强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连累你被认为是我男朋友。”

       晋重新坐回床头,目光掠过床头柜上的药片、食品和水,“她又不认识我们。”他挑出一只苹果,朝菲利普摇了摇,“我削个给你吃?”

       菲利普从喉咙里沙哑地嗯了一声。不像是应答,倒像是难为情。他多少是有点男人的自尊自傲。不愿意在追求对象面前表现得太过弱势。他分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在感激这场莫名其妙的肠胃感冒,还是诅咒他它。

      他第一次看到晋握刀。本以为是有些过于纤瘦的手,在拿刀时却意外的富有力量。顺着微微突起的腕骨向上看,能看到晋的手指上攀附着一道很长的伤口,应该愈合了很久,早已隐约发白。

       菲利普接苹果时好奇问起这道伤疤,“你小时候也是个淘气鬼吗?”

     “嗯……算是吧……我小时候总喜欢去厨房偷偷玩那些刀具。它们映着阳光的时候非常漂亮,像是锋利的水晶。后来这个爱好被发现了。保姆训斥了我,开始教我做菜。”

      “你还会做菜?”

      “我学了很久。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下厨。”

        菲利普捧着苹果,忍不住得寸进尺:“如果能吃到的话……”

      “你很想吗?”他惊讶地问,“可你是法国人。我怕不能合你胃口。”

      “晋……”菲利普懒洋洋地打断他,戏谑地问:“你这是在欲拒还迎吗?”

        他隐隐约约地期待着。他觉得晋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尤其是在他们目光交汇的时候,他确信自己在晋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鼓励。

      “好吧。”晋微笑着说,“不过要在你康复之后。”

      【4】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热气,那是晋在煮涂抹蛋糕用的糖浆。

      菲利普坐在餐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他很想帮忙,但晋嗔怪他只会添乱。这话其实也不算错,他本来就不想吃一块需要占用几个小时的蛋糕。

      他和晋已经同居两个月了。起初环绕着他的是一种不确定的紧张。他知道晋有很多漂亮迷人的朋友。生怕自己在他们面前会表现得像个不谙风月的乡巴佬。但这种不安渐渐烟消云散了——因为晋的体贴。他几乎时时刻刻陪伴在菲利普身边,再没联系过任何一个朋友。

       他深感自己的幸运,就好像故事照进现实。他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书生,但却遇到了倾慕自己的狐狸。

      渐渐的,他也和以前的朋友失去了来往。一周前,他在孤儿院就认识的朋友约翰·福纳打电话约他回去看看以前的老师和保姆。这是每年的传统。但他最后还是婉拒了。因为晋说他很想去郊区的奥萝湖垂钓。

       晋从烤箱里端出蛋糕,开始一丝不苟地刷起糖浆。菲利普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催促他:“随便刷刷不就好了么……”

       “可是那样会很难看,口感也达不到最好。”

      “无所谓。”菲利普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反正最后也会被我吃掉。”

       晋把蛋糕端上桌,一面温和地责备他:“你就不能耐心一点?”

      “愿上帝原谅我的急躁,可你烤了一上午的蛋糕!”菲利普站起来,越过蛋糕,亲在了晋的嘴角上。

       晋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双手伸向身后去解围裙,菲利普连忙拉住他的手,笑着说: “我来帮你嘛……”

       他黏过去,站在晋的身后,解开系在他腰上的绳结,双手贴着腰线突然摸了下去。晋被他紧紧地贴着,双手撑在餐桌上,“别闹。”

       “没有……”他撒娇说,心口不一地捏着晋的腰,舌尖滑腻地舔过他的耳廓,“我刚刚看了一个中国故事。讲的是一个披着美女皮的鬼。它引诱书生,拿走了他的心。”他嗅着晋鬓边雪松的香气,暧昧地吐着热气,“原来你们东方妖怪也不是全都那么好。有些凶残的,也会要了人的命。”

       晋望着不远处摆在他们客厅里的一只狐狸标本,没有回应他的亲呢,“这也不难理解,是不是?”

      “所以,说说看,你是不是伪装的妖怪,也想要拿走我的心脏?”菲利普开玩笑地问。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恶毒……”晋终于转过头,手指戏弄地划过菲利普的脸。

      “没关系呀,你就算承认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菲利普搂紧了晋的腰,牙齿蹭着他颈部的动脉,像只怕被丢弃的小狗,“而且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就算你不要,也会是你的。”

       【5】

        菲利普回家时为晋带回一个包裹。晋当着他的面拆开看,找到了一包杏干、一包腌鱼干、还有一罐自制的火腿酱。

      “是谁给你送来的这些?”菲利普撕了一点鱼干喂给他,像是在逗弄一只猫。

      “是塔沙阿姨,就是我提到的、教我做菜的那位保姆。”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是用中文写的。晋拆开读了几行,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

     “怎么了?”菲利普搂住他,感到他的手有些发冷。

     “……是洪先生,”他低低地说,“洪先生病了,据说这次很严重。”

       菲利普有些摸不着头脑,谁是洪先生?他得了什么病?他对晋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他这才发现他对晋的家庭一无所知。他们的生活把任何人都隔绝在外了。

      “他是一直照顾我的一位先生。”晋轻轻靠上菲利普的肩膀,他难得会表现得这样弱势,“十几年前,他从孤儿院收养了我。”

      菲利普不带任何情欲地拥抱着晋,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他知道孤儿院的生活。小时候孩子们半夜想妈妈了,就会这样安慰彼此。即使他们没有任何对妈妈的记忆,但他们为自己幻想了一个妈妈。

      “他把我当成亲人。”在菲利普看不到的地方,晋的眼睛里笼罩着一片阴影,像是黑色的深渊,“如果不是他当年救我,我可能不会有今天。”

       菲利普扶住晋的肩膀,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亲爱的,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得了什么病?”

      晋微微侧着头,主动贴着他的手心,“他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这次是旧病复发。我得请假回去看看他。”

      菲利普点点头。这倒是人之常情。但他心里总有些担心。不仅仅是因为将要和晋分开。更是忧虑晋的处境。洪先生的病听起来不太妙。如果他死了、又或是病危。晋该怎么办?他不能让自己的恋人独自面对这一切。

     “我想,如果你允许的话……或许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他下定决心说。

      晋看上去有些犹豫:“可是那里很远,要转乘飞机、火车和大巴,你又不懂当地的语言。更何况你还要上课。”

      “这些都可以克服。”菲利普倾身向前,额头抵上了晋的额头 ,“而且你最重要。”他满怀柔情地说。

      晋抬起眼睛,默默地看着菲利普。他黑色的睫毛眨动着,眼睛里跳跃着一些金色的光斑。

     “谢谢你……”他像是叹了口气那样,轻柔地吻了菲利普的脸。

      【6】

       菲利普和晋在布拉索夫火车站下车,转乘大巴,前往目的地佩尔拉镇。

       一路上,透过车窗,晋将山腰上的木屋、磨坊和教堂指给菲利普看。这里保存着中世纪的传统和淳朴,人烟稀少,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汽车在公路上盘桓了五个小时,菲利普终于看到了草丛间耸立的路牌。晋提前将佩尔拉这个单词写在菲利普手心里,“它在罗马尼亚语里的意思是珍珠。”

       他又说起关于小镇起源的传说:“年轻的武士历经千辛万苦,从巨龙手中夺得了一颗光彩夺目的珍珠,想要献给心爱的女神。但女神一句感谢都没说,就将珍珠抛下云端。她说如果武士能够找到这颗珍珠,就同意嫁给他。”

       “后来呢?”菲利普好奇地问。

       “后来……珍珠化作城镇,”晋的语气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说着什么笑话,“而他现在还在找这颗珍珠。”

       晋把菲利普带到一栋仿俄罗斯风格的老房子前,屋前是开阔的院落,屋后围着花园。菲利普起初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名胜古迹。

       “这里是洪先生的住处。”晋对他说。

       菲利普多少有点瞠目结舌了,他不敢想象那位洪先生是个多么神通广大的人物。

       “他是做什么的?”

       “玩具贸易。”

       “那他为什么住在这儿?”

       “他只有夏天的时候会住在这里疗养。这里空气很好,也很安静。”

       “也对,”菲利不无调侃地说,“越是大人物就越喜欢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晋没说话。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迎上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东欧女人——腰盘挺括、白发苍苍、神情疲乏冷峻。她深深地打量了菲利普一番,便开始用罗马尼亚语和晋低声交谈。

       菲利普对罗马尼亚语一窍不通,他依稀听到了“洪”这个发音,从东欧女人的神情来看,或许那位洪先生的病情并不理想。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间传来孤寂的沙沙声。菲利普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确实是个适合病人静养的佳处。一切安静极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仿佛是怕惊扰到什么。周围没有第二户人家。只有几盏路灯在一片雾霭中微弱地亮着。

      “菲尔?”

      菲利普回过神,发现晋和东欧女人都在看他。那位白发女士像是童话森林里守护秘密的女巫,对菲利普的好奇充满警惕。

       菲利普立刻报以歉然一笑。

      “我们该进去了。”晋扯了扯他的手。

       屋子里不像菲利普想象的那样热闹。除了洪先生的医生和刚刚就露面的东欧女人塔沙之外。菲利普只见到了洪先生的弟弟洪文标。

       晋说洪文标是个很有名的外科医生。他看去年纪不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法语说得很纯正:“我们等了你很久。”他从客厅赶过来紧紧握住菲利普的手,出乎意料的热情。

       菲利普多少有些惊讶,他原以为东方人都很含蓄,不喜欢肢体的碰触。于是他猜测洪文标或许曾经游学法国,习惯了热情开放。

       “您好,我是晋的男友菲利普……”他自然地向前,想和洪文标行法国贴面礼,却被触电似的躲开了。

      菲利普感到尴尬困惑,立刻求助地望向身边的晋。

       “洪二先生在大学进修过法语,但没去过法国。他不习惯这样。”晋走过来,轻轻地瞥了洪文标一样,他连忙收回自己有些潮湿的手,像个犯错的学生似的点点头。

        “我带你去看看洪先生,好吗?”晋揽住菲利普的手臂,亲昵地微笑了一下,“塔莎说他刚醒。很想见见你。”

        洪先生的房间在二楼,是极为宽敞明亮的一间套房。外边是私人会客厅和治疗室。最里面才是盥洗室、衣帽间和起居室。书房另设他处。由于天气不好,屋里屋外早早亮了灯。屋子里熏陶着一股沉静的香气,和令人屏息的寂静。

       他们是在会客室,而不是起居室的床上见到的洪先生。他们等在一扇镂刻精美的橡木门外,透过缝隙,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菲利普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个地方有它独特的规矩,而规矩的主宰者则是洪先生本人。于是他忍不住绷紧身体,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对他造成一种冒犯。

       晋敲了敲门。洪先生听到敲门声后从扶手椅上转过来。菲利普被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张脸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那位收养了晋的洪先生竟是如此年轻。

       “到了?”洪先生抬起目光,望向第一个走进房间的晋。

       “罗马尼亚下大雨,路上耽搁了一天。”晋略略转身,将身边的菲利普介绍给他。菲利普立刻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

       洪先生冲他点了点头,目光自下而上滑过他的脸和身体。洪先生脸色衰颓,目光却很明亮,不像是个病人。菲利普被他打量得有些紧张。

       “你好,请坐。”他终于收回了目光。菲利普也莫名感到轻松不少。

       “我病着,家里需要照看。也没去接你们。”

      晋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露出温顺的神态: “别这么说,洪先生。在外面再久,也不至于就忘了回来的路。”

       洪先生点点头,轻轻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指着桌上的碗碟说:“点心和茶是塔莎专门按照阿晋的口味做的,你们尝尝看。”

       晋夹起一块点心,用的是筷子。而菲利普手边有专门为他准备的刀叉。

       菲利普看着晋吃东西的样子,颇有些感触:“晋在法国时最想念的就是家乡的点心。可是我们跑遍了巴黎,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洪先生,您真疼爱他。”

       洪先生看向晋,目光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暖意:“我看着阿晋长大,少不了要多疼他。”

       夜晚,菲利普站在卧室窗前好奇地向远处眺望。在一片白桦树林包裹着的空地上,伫立着一栋三层楼的小屋。晋告诉他,那就是园丁和其他帮佣的宿舍。

      月光下,一些都显得有些影影绰绰。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像是狼嚎。但又夹杂着一些可怕的呜咽。如同女人和孩子的呼喊。仔细分辨起来,却又像是风声。菲利普摇了摇头,认为自己是太过疲惫产生了幻觉。

      “那是夜的子女在唱歌……”晋走过来,从身后拥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肩膀,“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的晚饭不合胃口?”

      菲利普握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不,我是在想你们家的事。那位洪先生……倒是出人意料的年轻。”

      “你没读过长腿叔叔吗?”晋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笑意,“做好事的不一定都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你这样说,我可就要嫉妒啦,”菲利普转过头,嬉闹地捏了捏他小巧的下巴,“洪先生一直没结婚么?”

      晋摇了摇头,幽暗的眼睛像是月色下纹丝不动的湖,“他总说他的身体对别人是个拖累。也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才收养了你,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我看他对你倒是挺好的。”

       晋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睛,“洪先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菲利普听出他语调里的伤感。两手捧住他的脸,拇指亲昵地抚摸着他的颧骨,“好了,别难过。我相信洪先生会好起来的。再说,不是还有我么?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他们同病相怜,都是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的孤儿。正因为如此,菲利普才如此珍惜和晋的感情。更想加倍地回报他的陪伴。

      晋在他的掌间微笑起来,以一种奇异的期待问他:“就像洪先生对我那样好么?”

       “才不!”菲利普笑着吻向他的嘴唇,细语呢喃道:“会比他更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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