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冬】妖猫传（2）
第二章
五月节的第一天，史蒂夫执意要带巴基四处逛逛——“就当是一尽地主之谊，”他是这么说的。巴基没有推辞，但对史蒂夫的热情有所保留，他总觉得，在那双蓝眼睛背后隐藏着一种疑惑和渴望，他似乎是想从巴基身上寻找到什么答案。
但史蒂夫待人的真诚却并不掺水，他是个不错的向导，熟知基杰什城的历史与传说。对一切美丽抱有热情。当它们坐着一条小船，沿着丰忒河顺流而下，饱览两岸风光时，他的目光时不时就会投向街心广场上那座覆盖着蓝紫色天鹅绒的花神雕像。他每年都会出现一次，可每年都是如此短暂。于是人们对他的好奇和喜爱转变成某种迷恋，人们渴望见到他，想从他恒定不变的微笑中得到幸运的预兆。
在岸边，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拨弄着古斯里琴，雪白的赤足在清澈的河水里鸽子似的摇晃，她悠悠唱到：“神奇的印度在远方，明晃晃的海上，有块宝石闪光，上面栖息着神鸟，是个人面凤凰，唱着乐园天堂……”
巴基眉心一跳，回头望向那个红裙的姑娘，她天真地微笑着，石榴花般的身影映在水面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他问史蒂夫。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歌谣……也是我小时候，我姑姑哄我入睡时唱的摇篮曲，”史蒂夫莞尔一笑，轻轻摇动着双桨，目光充满怀念，“那个时候，丁香花的香气总会随着歌声飘进窗户……你听过么？”
“当然……这首歌很出名……我还知道这首歌的下半部分，”巴基轻轻吐出一口气，琢磨着念道：“她一展开翅膀，就能遮住海洋，谁若听到她唱，会把一切遗忘。海洋里有着数不清的明珠，深山中有数不清的宝藏，神奇的印度在远方……”
他的声音如同月光下的海浪、轻轻撞击海岸线时发出的低沉的回响。
史蒂夫听入了迷，同时感到十分好奇，“我从没听过下半部分，所有人都只会唱那一半儿……咳咳”每次史蒂夫一激动，总是会咳个不停，巴基往往会耐心地等着他，直到他好转时才回继续说下去：
“因为听过后半段的人，都已经死了，”他眨了眨眼睛，用那种混合着淘气和哀凉的声音缓慢地讲述道，“这是普特斯托斯海峡的海妖们吸引过往船只时唱的歌……据说他们长得都很美，黑头发，嘴唇红得像是鸽子的脚，身体像银子似的闪着光。谁要是想听到后半部分，去那个宝石闪烁、凤凰栖息之地，就要义无反顾地冲向海峡的尽头，在礁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可是为什么？”史蒂夫不解地问，“为什么海妖们要这样做？”
“谁知道呢……”巴基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他们也会对外界产生好奇，想要知道一些消息……又或者他们只是很喜欢唱歌排遣孤独，是那些船队自己撞上礁石的。”
史蒂夫沉默不语，想象着黑色礁石上栖息的海妖们。他们用骨螺梳理头发，眺望着夕阳下船只的残骸，任由白色的浪花拍打着它们银色的尾巴。他突然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下半部分的歌词的？”
“我嘛……也是听人随便说说，旅途总是很颠簸漫长，睡不着的时候大家喜欢说些故事解闷。”
史蒂夫点点头，流露出思索的神态：“你一定走过很多地方，听过很多有趣的故事……”
“你羡慕了？”巴基好笑地问。
“我一直都梦想过上这样的生活，随着船队去地图上没有的地方。去看那些阿拉伯人如何从蓝色矿石从提取颜料，又或是意大利人怎样经过重重程序，以宗教般的虔诚为小提琴和大提琴涂上清漆。据说中国人会服用有毒的雄黄辟邪，而那些印度人，他们的神庙里供奉着舞蹈之神的性器，还要用鲜花、清水、干米和水果祭祀……他每次和妻子做爱，就要持续整整一百年……”他再度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
“哇，一百年，”巴基亮起眼睛，念念叨叨地说：“原来你跋山涉水历经千辛就是为了验证人家的神明会不会和妻子做上一百年……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好？”
史蒂夫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姑姑，他年纪大了，只有我一位亲人，需要我的照顾，”他沉入了一瞬间的思绪里，等到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巴基还在发呆，“巴基？巴基？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我？哦……”巴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十分感叹，“我只是在想……说真的？一百年！”
史蒂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时间已经接近十点，马上将会有一场不同寻常的狂欢。史蒂夫简短地说了一句：“时间快到了。”接着匆匆付清船费，带着巴基上了岸。
“发生了什么？”巴基一头雾水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史蒂夫付钱买了两袋画粉，把其中一袋递给了巴基。巴基接了过来，反复研究着，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用来做什么，可是他看着史蒂夫的眼睛，突然发现那里充溢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还不仅仅是他，街上所有人脸上露出的都是这样的神情。
这时，远处的神庙中传来雄浑高远的号角声，接着是一连串鼓点从四面八方涌来。人群中响起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还未等巴基反应过来，楼上的一扇窗子突然打开，一个小姑娘端着一大盆红色颜料，冲楼下倒了下去。
巴基瞠目结舌地张大嘴巴，甩了甩双手，整个人早已浸泡在湿漉漉的红颜料里，像一只洗掉色的公鸡。
而史蒂夫早就大笑着跑开，掏出袋子里蓝色的画粉，朝着巴基用力洒了过去。
整条街道上处处飘洒着从天而降的彩色画粉，人们嘻嘻哈哈地相互追逐着，穿梭在颜料汇成的五彩斑斓的春雨里。巴基愣了几秒钟，接着打开口袋，朝着史蒂夫追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
史蒂夫跑得不快，巴基却很迅捷，他飞快追上史蒂夫，带着浑身五颜六色的颜料粉末向他飞扑过去。
两个人一同在地上挣扎翻滚，巴基大笑着骑在史蒂夫身上，将自己手上的颜料往史蒂夫身上乱摸乱蹭。
史蒂夫也笑着挣扎了一会儿，他擦了擦被粉末迷住的眼睛，用力睁开。巴基双手撑在他胸口，俯视着他，像一只刚在泥地里打过滚的小兽似的裂开嘴笑着。他浑身狼狈不堪，头发一半红、一半蓝，正不停地滴着五颜六色的水珠……可眼睛却亮的惊人，不像是普通人的眼睛，倒更像是猫似的充满神秘，令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怎么了？”巴基敏锐地感觉到史蒂夫一瞬间的失神，“你没事吧？是觉得不舒服吗？”
“不……”史蒂夫支支吾吾地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颜料，背对着巴基说：“我们快走吧，一会儿河边会放烟花，那时我们就能看到黄金花神了……”
太阳渐渐西沉，沿着被颜料染红的丰忒河一路向南，两岸渐渐亮起灯火。坐落在狮子桥附近的萨利诺夫府上下早已张灯结彩。大门敞开着，路面用画粉绘制出迎接花神的图案，被周围的烛火映照得闪闪发亮。无尽的白王冠中央，银色的花神微笑着，犹如云中的月亮。
但主人翁却并没有在家，而是去情人家中幽会。点在大门口的郁金香灯笼等了一个晚上。在点燃烟火的前夕，公爵才烂醉如泥地回了家。
公爵和妻子吵了一架，一个人神志不清地回了房。屋子里没有点灯，那座从苏萨漂洋过海而来的雕像从昨天起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窗口，面朝远方。他似乎在倾听着，呼吸着，长袍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嘴角始终挂着微笑，看起来活生生的。
窗前隔着一扇印度细罗织成的屏风，一个少年人的影子浮现在屏风上，随着月光影影绰绰。好似在移动。公爵扯了扯衣领，用醉醺醺的目光盯着屏风上的影子，感觉到了一股燥热。
他入迷地向前走去，蹒跚着伸出手，推开屏风，五月节的第一支烟花从河面腾空而起，火光四射，雕像白色的面孔泛出淡淡的粉色，如同是在害羞。
萨利诺夫心底突然燃烧起一股奇异的欲念，他颤抖地将手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贴着衣服的褶皱摸向胸口。手上粘着一股滑腻冰冷，宛如在抚摸毒蛇盘旋着的腹部。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奇异的怪叫。柔柔荡荡的……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舌头轻轻舔着人的脊梁骨。公爵激起一个冷战，猛地回过头，酒也跟着醒了一半。
那是一声猫叫。
公爵夫人怕猫，府邸也从不许有猫出没。房间里怎么会没头没脑地响起猫叫？
他双目圆睁，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屋子里很静，黑色的阴影随着月光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一种不祥的寂静幽幽铺散开来，笼罩住整个屋子。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公爵暗暗地想，重新转过头。一支更为明亮的烟火此时在天空炸开，将屋子照的宛若白昼。公爵顺着光线抬起头，猝然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接着踉跄着倒退几步，砰地撞翻了窗口的屏风。
一只黑色的长毛大猫盘踞在雕像的肩膀上，蓝色的瞳孔眯成一条细缝，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他下意识地抽出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剑锋在虚空中划过半轮，突然变得绵软无力，公爵朝手上一看，那里哪有什么刀剑？只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正盘旋着想要缠上他的手腕。他面色煞白，猛地将毒蛇丢了出去。
毒蛇落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嘶嘶地滑进黑暗里。
屋子里只剩下了那只黑猫。
它张大嘴巴，红色的舌头蠕动着，像人似的开口说了话：“晚上好啊小家伙，你就是鬣狗的儿子吧……那狗东西叫什么来着？安东还是安德烈……”
鬣狗安德烈是公爵的父亲当年在军中的绰号。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可那只猫却是以极为寻常的语气提起这个称号，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讥讽。
公爵的心跳几乎骤然停止，几乎站立不住，这哪里是一只寻常畜生？这分明是一只说人话的怪物！
黑暗中响起一声嗤笑。黑猫舔着爪子，那双蓝眼睛鬼火似的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可别吓得尿出来啊宝贝儿，太脏了。”它嘲讽地说，“还好你的狗爹早就两腿一伸入了土，不然要是让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搞不好得打断你的第三条狗腿。”
公爵感到受了冒犯，一时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我和你父亲那可是老熟人了。”它发出一声讥笑，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冰冷的大理石雕像，喃喃地说，“二十年前，他做了一件错事，狠狠得罪了我。如今嘛，你猜怎么着？我当然是来向他寻仇的！”
“可是……可是家父已经在三年前去世……”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个……”黑猫抬起头，弓起背部，盯着公爵，呲起牙齿，像是露出了一个狠毒又诡异的微笑，“不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TBC
@Sylvene_葉子 谢谢亲爱的太太帮我P的蓝眼睛小猫咪！神仙P图！非常有感觉对不对！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电影，可以猜猜猫咪和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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