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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TJ】大明星（3）

    summary：不想写了

    （3）

     约翰尼不喜欢十八世纪的图伊服装。

     “那么多蕾丝花边和装饰，层层叠叠紧得要命，好像我是个小姑娘。”

     他忍不住去看托马斯。大明星被造型师们层层叠叠地围着，根本看不见正脸。其中一个化妆师还在给他小心翼翼地涂唇膏。

     约翰尼挎着宝剑走过去，像一个商店里等得有点不耐烦的丈夫，偷偷朝人群中央瞥了一眼。托马斯被斗篷上的水貂毛遮住了小半张脸，眼睛乖乖地闭着，宽大的帽子上还点缀着钻石。

     他穿起这种花里胡哨的衣服倒是意外的好看。

     托马斯突然半睁开一只眼睛，笑着问看起来一脸纠结的约翰尼：“我看起来怎么样？”

“嗯……你不觉得自己像个迪士尼公主吗？”

     “哦，我就当你在夸我漂亮了。”

       克里斯·埃文斯在这时气势汹汹地冲他们走来。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约翰尼，接着是托马斯，突然说了一句：“把他帽子上的钻石换成珍珠。”

     约翰尼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偷偷吐了吐舌头。

     坦白来说，约翰尼很怕克里斯·埃文斯，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用手里的道具砸克里斯的头。

     他是个好导演，认真、严谨、连桌上餐具的位置都要反复推敲好几遍，但是他有点太过，每次看到他出现，约翰尼都觉得自己胃里一阵阵地抽搐。

     托马斯和他不同，他对克里斯的脾气适应良好，他九岁的时候就跟着克里斯拍电影了。

    在一场戏里，少年皇帝带着几个小伙伴偷偷跑去修道院附近的小酒馆胡闹。几个人喝多了酒，和村里的庄稼汉在冰面上打架。克里斯原本预期约翰尼在这一幕会表现得潇洒又富有爆发力，但那天约翰尼吃东西坏了肚子，状态一直很差劲，克里斯忍不住有点火大，直言不讳地对约翰尼说：“我想你从入行第一天起就被教导过什么叫做敬业和自律。”

     休息间歇，托马斯好心去安慰了一把气鼓鼓的小演员。

     “别生气，克里斯拍电影的时候总有点焦虑。其实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约翰尼把帽子摘下来握在手里扇风，赌气地说：“我可没看出他哪里有意思。”

     托马斯想了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约翰尼对面，笑着说：“你知道吗，他是个特别幼稚的家伙，我小时候跟着他拍电影，他每周都要组织工作人员一起玩桌上游戏。电影首映典礼开始前，他还会拉着我在车里陪他玩那种最幼稚的打手游戏，每次我打到他他都要鬼哭狼嚎一阵，其实我根本就没用力。”

     “幼稚！”约翰尼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

     “有一次我们参加节目，我要去他家采访他，身后有摄影师跟拍。结果他躲在厕所里吓唬我，我在几百万观众面前尖叫着扔了话筒。他还跪在地上没心没肺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哈哈大笑。”

     托马斯模仿了一下克里斯摸胸口的姿势，像吊死鬼似的吐了吐舌头。

     约翰尼哼了一声，嘴角却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说要给我过生日，叫场务把我带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地板上放了块海绵垫子，在我踩上去的那一刻，他播放了早就准备好的猫叫录音。我还以为自己踩到了猫咪，连忙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手好几天都洗不掉的油漆。”

     约翰尼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为托马斯的童年有克里斯·埃文斯的出场而感到悲哀。

     可在心里最隐秘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约翰尼正在为克里斯摇旗呐喊。和讨人厌的幼稚导演一样，他也是喜欢游戏、整蛊和恶作剧的人。他们最热衷地就是欺负托马斯这样看起来乖乖的小朋友。

     可遗憾的是，约翰尼并没有见识过那个和他志同道合的克里斯。他见到的只有那个恶魔般的、丧心病狂的自大鬼。

    “可是你没被他骂过吧。”约翰尼意兴阑珊地说。

     托马斯摇了摇头，露出了那副看菜鸟的表情：“恰恰相反，我被他骂哭过好几次。那个时候我们在拍一部关于二战的电影，其中一幕戏是在火车站，‘我’送别前往欧洲战场的哥哥，要表现出孩子式的懵懂的悲伤。但是那天我什么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总是忍不住看火车站贩售的小面包。克里斯就直接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把我数落一通。最后那幕戏我是含着泪水拍完的。后来我回到房间，发现床上摆着一只毛绒玩具熊。我以为那是克里斯送给我的道歉礼物，欢天喜地地拿起来抱在怀里，这个时候那只小熊突然剖开了自己的肚子，露出一张‘血淋淋’的纸条，上面写着：如果你下次还不好好拍戏，这就是你的下场。老天，我那个时候刚上小学三年纪。”

     约翰尼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你就没反击过吗？”

     “当然，我那个时候也不是什么乖乖仔……我在他的饮料里加胡椒，把他的牙膏换成芥末，他那副含着牙膏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傻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托马斯微笑着，脸上浮现出一种柔和、怀念的神态，“可是拍摄结束后，我们的感情会变得越来越好，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导演，也很会照顾他的演员，你会发现你被他塑造的脱胎换骨，和以前截然不同。说不定你以后会迷恋上被他痛骂的感觉……”

     约翰尼促狭地眨了眨眼睛，极不正经地说：“……托马斯……你这个说法可有点糟糕……”

    “约翰尼，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思想这么龌龊！”

      第二天，快要被约翰尼愁白了头发的经纪人罗伯特·韦伯惊喜的发现，小演员一反常态没有继续赌气，而是笑容灿烂地和导演打了招呼，甚至虚心平静地接受了来自克里斯的全部批评。

     他纳罕于约翰尼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扭转性情。可事实上，约翰尼脾气还是十分糟糕叛逆。但每次遭到导演责骂时，托马斯就会来陪他聊天。只要看着他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的绿眼睛，又或是听着他温和的声音说上几句玩笑话，约翰尼的心情就会渐渐变得平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哦，被埃文斯骂骂也不是什么坏事。大不了我再在他的牙膏里挤一点芥末。

     他开始享受和托马斯的共处。仿佛忘记了自己几个月前还在嘲讽托马斯的演技和人品，又是怎样在酒精的教唆下同意了那个愚蠢轻浮的赌约。

     事实上，约翰尼也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电影从开拍以来，一直在经受着评论界的质疑和嘲讽，尤其是来自图伊的观众和历史学者，他们怀疑这群异国演员能否真的呈现出富有底蕴的作品，又或是像网络上苛刻的影评人所说的那样：“这个阵容，最多不过拍出一部幼稚轻浮的狗血八点档。”

     一些激进的民族主义者甚至举行抗议活动，声称图伊的皇帝绝不该由外国演员饰演。从导演到剧组的每一个演员，一直都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但约翰尼是一个懂得为自己减压的人，无论拍摄任务多么繁重，他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找点乐子。那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些，不过一月份，河面上的冰层就有了融化的迹象，路面上湿漉漉的，尚未融化的冰雪远远看着有些发暗。打雪仗和堆雪人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一次拍摄任务结束后，约翰尼望着不远处的河水兴致勃勃地问托马斯：“托马斯，你有没有玩过踩冰？”

     托马斯摇了摇头，像是没有童年那样好奇地问：“什么叫做踩冰？”

     “你竟然没听说过踩冰？”约翰尼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你有没有在结冰的湖面上玩过雪橇或者滑冰？”

     托马斯坦然地微笑起来，不知是否是约翰尼的错觉，他竟然从这种微笑中看出了一种不该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出现的逆来顺受。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开始带着我四处试镜了，我的童年是在片场度过的。”

     “那总会有点假期吧，比如没戏拍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我会学习，”托马斯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因为总是缺课，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很糟糕，一度差点无法毕业，必须请家庭教师补习。我妈妈对我很严格，他要求我至少掌握四门外语，还要学习钢琴、声乐和舞蹈。”

          “我的老天爷……那你拍戏的时候总该有点玩的时间吧？不然你挣得那么多钱都花在哪里？”

          “在我妈妈那儿，她从不许我乱花钱。连多买一块巧克力都不行。”

     约翰尼露出了一副吃多了噎住的表情，他耸耸肩膀，遗憾地说：“我以为你们这些童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可你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打转啊，”托马斯捧着手里已经变冷的咖啡，目光低垂着说道：“而成年人是没有自由的。”

        “你有没有想过不做演员？”约翰尼忍不住问。

     “不……”托马斯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事实上，我很喜欢做演员。因为只有在电影里，我才可以痛痛快快地生活，不用做我自己，而是一个自由的人，我可以吃道具里的冰淇淋和垃圾食品，可以穿着雨靴踩水洼，把自己弄得满身污点，而不用担心被任何人拍到……”

     约翰尼想了想，突然跳了起来，声音明亮地说：“我教你踩冰吧？”

     托马斯随着他的声音抬起头，困惑不解地望着他。

      “踩冰就是在刚刚消融的冰面上跳来跳去，你会听到冰面发出咔咔咔的清脆响声，好像在吃薯片。有的时候脚下的冰面很薄，踩上去会溅起水花。我示范给你看！”

     托马斯立刻表现得十分紧张，他拉住了约翰尼的袖子，“可是这里的河水很深！你掉下去该怎么办？”

    “哪儿那么容易掉下去？再说了，你不会把我捞上来吗？”

    “可是我不会游泳啊！”

    “那倒是巧了——我自己会啊！”约翰尼大大咧咧笑了起来，有力地握了握托马斯拽住他袖口的手，轻轻推开，“来吧来吧，让我给你示范一个水上飞！当然，要是万一我真的掉下去了……唉，那就算便宜你了吧！你就有幸看到未来巨星现场表演一个冬泳了！”

     约翰尼脱下外套和帽子塞进托马斯手里，像个第一次见到河面结冰的小男孩似的欢呼雀跃地跳上冰面。消融的冰层在他脚下咔咔作响，溅出水花，好像一不留神整块冰面就会突然裂开沉入冰水里。可是他毫不害怕，虽然他知道他会随时掉进冰层、会挨骂，可是他就是要做这样一件幼稚可笑的事，一件不计后果的事。

     托马斯的心被蓦地一碰，突然流泻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的柔情。约翰尼踩起的水花溅到了他的脸上，冷冰冰的，可却并不难受。他感到胸口闷闷的，好像是一股压抑已久的冲动在此时此刻就要喷涌而出，终于，他跟着约翰尼笑了起来，欢呼起来。他心里的那个九岁的、渴望把自己的高定西装弄上一团污渍的小男孩终于获得了一点点补偿。

     约翰尼最后跑上岸边，裤子和衣服上湿淋淋的水渍渐渐开始结冰，托马斯连忙帮他披上外套，又要给他戴上自己的围巾。约翰尼耍宝似的笑着摆手，很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冷。但托马斯还是强制地把围巾一圈圈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约翰尼被勒得很紧，他特别想问托马斯你到底是在给我戴围巾还是在谋杀我。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托马斯的脸上带着一片可疑的红晕，或许是被冻的吧，他的脸颊像是被涂抹上了红色的霞光。

     约翰尼的心突然多跳了几拍，他以为人在聚光灯下总是会更为光彩夺目，可是此时此刻的托马斯却好像恰恰相反。就像消融着的春天不应该在探照灯下衡量，而只能在自然光线下去看。哪怕是在昏暗的、雾蒙蒙的天气里，也有些微的水光在林间可爱地闪烁。

     TBC